学塾内,学子吟朗。
学塾外,少年沉思。
朗读声戛然而断,原来一片文章就此读完……
一声呜呼,众学子欢快跑出学堂,嬉戏玩耍。
先生走出学堂正看到屋外的余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先生”
余鱼恭敬行礼。
先生上下打量一番,开口说道:“倒是侥幸。”
天上地下似乎没有先生不知道的事,余鱼在心底很佩服。
“那老者太过冷血,就是一个刽子手。”余鱼回答的不卑不亢。
先生也不回答余鱼,领着余鱼沿着街巷随意闲逛。
“那老者,若是放在外界可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乃是炼气十一重的大能修士,若不是在那五指山内,他一个念头你便烟消云散。”先生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余鱼慢慢陈述,余鱼听的明白,想得透彻,先生就是有这么一点好处,他从来不将书上的道理生搬硬套放在一个人身上,而是根据这世间人,世间事逐条讲述。掰碎了,揉烂了,慢慢让你自己去体会,却又不显得那么沉闷乏味。
“还记不记得溪水里那尾小灰鱼?”
“学生记得。”
先生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深邃,接着说道:“你觉得那尾小鱼和你那日撞见的蛟龙比起来如何?”
余鱼对于先生很尊敬,内心也很佩服,认真思考了一会才回道:“比不得。”
“可是那尾小鱼却还活着,蛟属虽强却落得个任人分尸,形神俱灭。”
余鱼怔住,很是不解。
先生却笑而不语。
“去吧,好好养伤。”说完先生不再多言,转身回了学塾。
余鱼回过神,惊奇发现身上伤势大为好转,不禁心头一热,冲着先生的背影深深行礼……
——
西风萧萧,落叶在空中肆意飞舞,就如那断翅的蝴蝶,毫无规律可言。
深秋。
今天日头刚好,余鱼没有再上山砍柴,他换了一身衣服。
衣服同样老旧,不过异常的干净,穿在身上刚刚好。
每年的这一天,余鱼都会停下手中所有活计,因为今天是他娘的忌日。
余鱼把他娘葬在了五指山内,这是他娘的意思,就在小溪上游,离那颗海棠花树不远,也就四五里的脚程。
但是除了这一天,余鱼从来不会来这里,哪怕是清明,他也不会来。
余鱼很孝顺,但这是他娘的嘱咐。
娃娃今天没有跟着余鱼,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娃娃通灵,也很聪明,它看不了这种伤感的场景。
这一天,是余鱼一年当中唯一一次看他娘的时间,娃娃也不想打扰到他。
山路难行,顺着小溪越往上,道路就越难走。
余鱼走在山路上清楚记得,他娘死后,包括出殡的那几天,若不是贾大娘帮忙,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贾大娘心肠很好,在那几年帮了余鱼很多,包括他娘出殡,都是贾大娘走家串户,招呼来不少乡亲,这才将他娘下葬。
“嗤。”
余鱼走在林间,脚下厚实的落叶踩上去软软的,余鱼走的很稳重,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他才来到这里。
石碑已经落满灰尘,余鱼拿出准备好的新笤帚,扫去尘土,有用布子抹净,然后将四周的杂草拔净,又往坟头添了几抔新土。
等他将坟头重新修葺一遍,这才来到坟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九个响头。
然后……
少年坐在坟前发呆,就这样整整坐上一天,期间他会向他娘念叨几句,比如今年自己长高了多少,自己还会不会饿肚子,小镇上发生的新鲜事,等等……
他只说高兴的事,只说开心的事,至于那些心酸事,埋在心底就好了,就不要让娘跟着担心了。
……
有时候,时间这东西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大雪皑皑,天地之间,银装素裹。
山脚下的那个小院落一片宁静祥和,青烟直上,却被微弱的北风吹斜。
傍晚时分,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北风凛冽,风势渐大,发出鬼哭狼嚎似的声音。
“啪!哗……”
先是一声炸响,紧接着天空便被绚丽的光芒照亮,紧接着炮竹声响成一片。
家家户户挂上喜庆的红灯笼,贴对联。
余鱼舍不得花钱买炮竹,这些年他也冷清惯了,当然对联可不能少,房门上一左一右也贴上威武门神。
过年了。
余鱼难得阔气一回,不但给自己购置了一身新棉袄,就连娃娃都穿上了一身喜庆的大红锦缎棉衣,当然前提是娃娃个头太小,料子花不了几枚铜板,令余鱼心疼的是工钱都比娃娃那身衣服贵。
自从他娘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头一次,余鱼家在过年的时候,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
娃娃一脸严肃,在桌子边上正襟危坐。
只等余鱼煮完饺子,一声令下。
只是那迷离的眼神,嘴角流淌不停的口水早已经出卖了它。
“来喽!来喽!”
余鱼端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跑进了屋,脸上满是幸福神色。
将两碗饺子郑重放好,余鱼笑眯眯的看向娃娃,娃娃也看向余鱼。
一人一灵,眼神交错,都是一副急不可耐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