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略夫妇的宅子离南疆王府极近, 就在相隔几百米远的王公大街上。</p>
裴家出了一个裴曦, 如今在南疆的身份地位极是显赫, 裴略夫妻为人经营买卖多年，人缘极是不错。裴曦带着长女羽九玄、次子羽焦明赶到父母家时，来探病的故交已经坐满半院, 由裴曦的二哥二嫂在招呼客人。</p>
裴曦与来客见了礼，便带着两个孩子径直去了父亲的卧室。</p>
室子里开着窗, 通着风，阳光还算好, 也是挤了满屋子的人，气氛算不上轻松也算不上凝重。</p>
老信公、老望公、老义公、老鲁公、瑞临长公主等诸多老臣们都在, 亦都已是白发苍苍，老信公、老望公都拄上了拐杖，鲁公坐上轮椅，也是精神不济满面病容的模样，由儿孙陪同随侍在侧。</p>
众人见过礼后，裴曦带着两个孩子去到床前。</p>
裴略病得脸颊上凹陷，眼睛半睁着失去了神采, 神情倒是平静, 他见到裴曦, 又看了见守在身侧的长子, 说：“去把二郎叫来。”</p>
裴曙的嫡长子裴皞赶紧去客堂把他爹叫来。</p>
裴略朝坐在身旁的发妻示意。</p>
陆敏抬手，便有近仆捧着十几个锦盒过来，每个锦盒下面都压了张写有名字的字条。</p>
裴略示意陆敏把他扶起来, 他靠在靠枕上半躺在床头，对跪在跟前的三兄弟说：“按照礼法，我当由裴昶为我养老送终，财产也当由裴昶继承。镇武侯府的爵位家业，早在多年前就分了，你们兄弟三人也是分家多年。后来我们上京，蒙天子待厚，三郎有出息，拉扯着全家上下，又挣了不少家业。”他力气不继，喘了喘，才继续说。</p>
他说道：“我快不成了，陆敏也老了，干不动了。趁着我现在脑子还清楚，便把这些都安排了。”</p>
兄弟三人谁都没说话，安静听着。他们兄弟都攒下丰厚的家业，对父母老年赚的这些钱财没有想法，但父母名下都还有产业在经营，且牵涉也多，父母交待明白，他们也有个处置章程，省得一片忙乱。</p>
裴略说道：“我在海镇经营的度假山庄、作坊、庄园等产业都是三郎张罗安排的，经营什么买卖、怎么做，是他定的，钱、人，也都是他出的，我和夫人捎带着替他看管一二，这些年赚了不少分成红利。”他对裴曦说：“我代你看管的买卖产业，账目都已经整理出来，总管事和账房那些都已经核实清楚，你回头再看着安排。”</p>
裴曦很是过意不去，说：“儿子让父亲受累了。”</p>
裴略笑道：“一辈子忙活的人，闲不住，干着活才浑身有劲，我活到六十四，已经知足了。”他顿了顿，又说：“这座宅子是南疆王赏赐的，属可传儿孙的永久居住权，将来怎么处置，由你们母亲安排。府中的钱财分作四份，一份留给你们母亲做体己钱，另外三分则由你们三兄弟平分。还有一些商铺、作坊、庄园，便给孙辈们都分了分。裴贞虽然不在了，他还有儿女在世，裴昶，你先替他收着。”他说完，轻轻抬了抬手。</p>
管家上前，按照盒子上贴的名字，把盒子分下去，在场的孙子、孙女们都有份，没来的孙子、孙女则由他们的父亲代领。羽九玄、羽焦明包括刚出生的不久的羽金翅都有一份。</p>
裴略明白不能强求，可心里着实惦念朝城和裴贞的儿女们，终究没忍住，对裴曦轻声说：“裴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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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曦明白裴略的担心，他宽慰道：“父亲安心，越王已经再无实力攻打朝城，我们的接应已经安排过去，能把他们接回来。”</p>
羽青鸾处理完朝政要务，带着羽金翅来探望裴略。她将刚送达没两天的一份密报递给裴略。</p>
裴略知道能让南疆王在这时候给他看的东西，一定同朝城有关。他颤抖着双手展开，果然是。</p>
朝城撤到草原，先在囤粮点过了冬，担心再起战事，等到开春变暖，便继续往草原深处迁徙。</p>
草原多野兽，带着粮草、赶着牧群走不快，再加上奔波劳累，路上折损了不少人，但距消息传出来时，朝城还存活有十八万之众。最好的消息就是三百骑兵已经找到朝城的人，且留下来保护镇武侯夫人和世子。</p>
裴贞有两子一女，密报中只提了世子，没提嫡次子和嫡幼女，这让裴略有了几分期盼地看向羽青鸾。</p>
羽青鸾说：“接出来了，如今路不好走，要多花些周折。”</p>
裴略心头的大石落定，大笑着连声说道：“好，好，好。”他激动地说道：“死也瞑目了，瞑目了。”</p>
裴曦满心难受。这是他的爹，亲爹。他掏心掏肺地对儿孙们好，给了他父子亲情，给他各种支撑帮助，像根大梁般撑在他们的身后，如今确是……</p>
裴略交待完事情，便又倦了，笑着说，“我要睡会儿。”</p>
屋子里的人退了出去，只留下陆敏和裴昶、裴曙、裴曦三兄弟在病床前侯着。</p>
羽青鸾因身份地位的缘故，不便久留，探望完裴略便回了王府。</p>
羽九玄和羽焦明自小常在爷爷奶奶身边，感情亲厚，不愿走，都留了下来。</p>
羽青鸾收到两份密折，一份是两天前送达的，一份是刚才送达的。刚才送达的那份密报，只有羽青鸾自己看过，密报上说裴贞的嫡幼女身染恶疾，病逝在路上。裴贞的嫡次子则原本打算先去他的外公惠世侯的封地，可惠世侯的封地已被攻破，全家老小正四散逃蹿。</p>
裴昶三兄弟轮流给裴略侍疾守夜。</p>
陆敏的年岁大了，生老病死看得多，也看得开了，可一辈子的夫妻，她舍不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