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义侯柳达业没有受到陛下召见,不敢擅进皇宫,追风台的周寻与施天行两名捕快,见柳念进宫面圣,便也自行回钦天监复命。
柳念与沈玉阆陪在大太监王阳风两侧,稍微落后半个身位,一同慢步前行。
往日里,沈玉阆是皇宫的常客,柳念却少有进入过皇宫。
记忆中唯一模糊的画面,就是在母亲去世之后的不久,不知出于怎样的原因,似乎是随父亲来过一次。
当时一位面容慈祥的爷爷还抱过自己,不过具体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如今都已经记不清了,连带着如今皇宫恢弘气派的景象,再看时,也与记忆中大不相同。
柳念顺着玉华门朝前望去,看着笔直延展的红墙金瓦雄伟壮阔,宽敞道路的两旁,披甲执戈的卫士昂首而立,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
从玉华门到御景园的距离并不算短,沈玉阆走在王阳风身旁,貌似随意地笑着问道:“王公公,上月过寿晚辈未能前往祝贺,时至今日仍是心怀歉疚,不知之前托太子殿下送去的礼物,公公是否已经收到,可还合心意?”
王公公听到他提到这茬,平静的面容上不禁泛起淡淡的笑意。
“二公子的画作,向来是千金难买的,那副《西景·寿泽宝塔图》,连陛下看到了,都赞不绝口,让老奴大长了脸面,说起来,老奴还未亲自向二公子道过谢。”
一边走着,一边对沈玉阆微微弯腰致意。
“王公公喜欢就好,”沈玉阆淡笑说着,随意望着周围景色,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对了,之前闲暇时又曾画过一幅《西景·湖》,后来想想,似是正好能与寿泽宝塔配成一对,君子成人之美,便准备要一并送予公公,不过今日走得匆忙,倒是忘了,公公稍后可差人去敬国公府一趟,或者,等改日晚辈得到太子殿下的准许,再亲自给公公送来?”
“这可使不得,二公子的画,能得一幅已是万幸,再多,老奴可受不起。”王阳风听着连连摆手,一双浑浊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无妨,家父最见不得晚辈作画,也不准晚辈将画作挂在房中,公公愿意将晚辈的拙作展示给别人看,说起来晚辈反而是感激的,”沈玉阆温声说着,忽然略微压低了声音,语带疑惑地问道:“王公公,我看这一路守卫的确要比以往多了许多,可曾听闻府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这般严阵以待?”
却见王阳风微微摇头道:“老奴知道的,也不比二公子多,因为周总管遇刺身亡,陛下此时正是雷霆震怒,我这当下人的,又哪敢多嘴去问?”
言语间,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听到他这么说,沈玉阆便知道此事不宜继续打听,只稍显感慨地说道:“王公公与周总管俱是忠心耿耿,深得陛下眷顾,如今周总管横遭劫祸,便只剩公公费心照顾陛下了。”
王阳风细声慢语地说道:“我等当奴才的,自然是要尽心服侍主子,再劳苦也是应该的。”
这般说着,脚步却轻快了许多。
三人一路走着,直走到一处亭阆的岔路口时,王公公停下脚步,对沈玉阆说道:“公子,太子殿下正在文景阁,您自行前去即可,老奴还要带小侯爷去后园面见圣上。”
沈玉阆点点头,对王阳风拱手施礼道:“王公公费心了。”说完,又对柳念提醒道:“小念,万事要听公公嘱咐。”
柳念自然应承。
相比于外面兵士持戈挺立的肃然,后宫此时的气氛却显得压抑而凝重,匆匆路过的宫女内侍,看到王公公后纷纷前来见礼,不过步履走动间,却极为小心谨慎,生怕闹出太大的动静。
整个皇宫,都仿佛随着周总管的遇刺而紧绷了起来。
通往后园的拱门已在眼前,王阳风带柳念走了进去,远远的,便看到绿柳环绕的池塘边,一道挺拔的身影面向池塘,凭栏伫立。
王阳风并没有让两旁守门的太监过去通报,而是直接带柳念走了过去,顺着白玉雕镂的廊道,直走到那道身影的背后,然后静静站着,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