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少年见打架的人消停下来, 上前拱手行礼道:“臣锡林郭勒盟内扎萨克蒙古乌珠穆沁右翼旗扎萨克和硕车臣亲王世子,阿喇布坦那木扎勒,给请安, 请恕罪。”
车臣亲王世子五官俊秀,并不似其他人一般皮肤黑黝黝, 且身姿挺拔,又有礼有度, 想必再长几年,必定是蒙古姑娘们爱慕的俊美少年郎。
但额乐并没觉得他长相有多出众, 反倒被他那一连串儿长长的自我介绍弄得有些懵, 然而一瞬过后,立即便反应过来她是大清, 代表的是大清颜面, 便捋了一把头发, 清了清嗓子,矜持有礼地回道:“世子请起, 不必多礼。”
宫女们也顾不得旁的,连忙上前为和三个姑娘整理仪容, 手脚麻利,井然有序, 不多时便将几人收拾的体面起来。
额乐在北巡的路上, 就已经听宣妃细细讲过如今蒙古六盟二十四部四十九旗, 这一次前来拜见康熙的各个蒙古王公, 她们也都有背诵,所以能够一说便知道其来处。
蒙古亲王世子, 必定是向康熙请旨后亲封的, 额乐虽然是康熙的女儿, 但实际上并无封册,人家知礼,她要是跋扈不给面子,损伤的是大清和蒙古的情谊。
额乐已经牢牢记住,她是大清的,无论如何,当与大清荣辱与共。
是以,今日这件事,就得定性为小孩子摔跤场打架,成为笑谈,才不会给皇阿玛惹麻烦。
额乐瞧着周围这些人全都紧张忌惮地看她,忽而转向乌日娜和托娅,问乌日娜:“你说我破坏规矩,敢问是什么规矩”
乌日娜自得知她们打了大清的,心里便担心给部族惹麻烦,此时听她发问,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身后的族人,双拳握紧,尽量声音平静道:“摔跤场的规矩,除比试双方,外人不可插手比试,一人认输才算比试结束。”
额乐恍然大悟,那她确实犯了忌讳,这顿打不白挨,于是走过去,踮起脚想拍乌日娜的肩,拍不到,便退而求其次地拍拍乌日娜的手臂,扬着下巴自信道:“那今日不算我输给你们,我们再比试别的,我肯定能赢。”
一个小个子一本正经地宣战,这画面着实惹人发笑,摔跤场略显紧绷的气氛荡然无存,那些参与打架的小姑娘们也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从御帐赶来的太监走上前,恭敬道:“,皇上请您回去。”
额乐身体又是一僵,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难得非常好面子地装作若无其事,轻轻“嗯”了一声。
此事还不算了,车臣亲王世子见皇上已经知道此事,想了想,随后往御帐的方向跟去。
乌日娜狠狠瞪了托娅一眼,也带着族里动手的几个姑娘小跑跟上,托娅踟蹰半晌,被族人劝说,也不得不去请罪。
额乐没走出多远,就发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就见车臣亲王世子坠在她们身后,疑惑地问:“你在跟着我”
车臣亲王世子拱手回道:“臣的父王未至,臣作为世子得代为向皇上请罪。”
康熙御帐
“皇阿玛说可以去找蒙古的们玩儿,女儿就带着人去了,没想到一靠近就听说有两位在摔跤场比试。”
“我们过去,就是随便选了一处观看,并不知道那是土谢图汗部,然后看得紧张,不小心发出了声音,阿拉善旗的乌日娜本来在上风,因为女儿的出声和土谢图汗部的托娅的兵不厌诈,一下子局势就逆转了。”
“乌日娜以为女儿和托娅是一伙的,还说女儿破坏规矩,女儿也不知道是什么规矩,但应该是女儿的错,女儿总不能以势压人吧”
“所以乌日娜再次挑起战火,女儿身为大清的,自然不能退却,便与两位蒙古战到一处。”
额乐跪在御帐中间,穿着一身脏污的衣服,顶着整理过依旧蓬乱的头发,口齿伶俐地说着来龙去脉。
吉兰跟她错开本个身距跪着,茉雅奇和伽珞则是跪在两人身后,全都一身狼狈,浑不似个大家千金。三人没额乐那般有胆气,深深埋着头,满脸羞臊的红,恨不得自个儿消失在这御帐。
茉雅奇的阿玛远在广东,佟佳家随驾北巡的是茉雅奇的大伯佟佳鄂伦岱和另一房的三爷佟佳隆科多。
鄂伦岱和茉雅奇的父亲法海关系恶劣,见茉雅奇惹祸,神情十分难看,倒是隆科多,念着同为佟佳氏,比鄂伦岱看起来更像是嫡亲的长辈。
伽珞的阿玛富察李荣保跪在康熙面前,替自家的姑娘请罪。
唯有吉兰,能依赖的只有身前的姑姑。
众皇子们分成两列站在御帐之中,除了胤祜和二十一阿哥满是担心,心情倒没有两家人这样严肃,细看还能看出大多是忍笑的神情。
至于他们为何如此轻松,也是因为额乐知分寸,并未将这件事扩大成满蒙两族的矛盾。
小姑娘打架,有什么呢
康熙原本背手严肃地看着额乐,听她语气中没有告状之意不说,还颇回味似的,深吸一口气,指着她怒道:“你当不是你的错吗第一日来围场就跟蒙古们打架,你还打输了”
额乐塌下肩膀,缩了缩脖子,小声解释:“女儿只是吃了年纪小的亏,若是一样的年纪,乌日娜和托娅两个一起上都不是女儿的对手。”
“以卵击石,你的道理都学到哪儿去了”康熙更生气了,指着吉兰和茉雅奇、伽珞,“你还带着侄女和伴读一起,倘若受了伤,你怎么向她们交代”
额乐回头,看见三人或是脸上,或是脖子上,要么是有抓伤,要么是有青紫的痕迹,愧疚不已,“我下回定不会这般冲动了。”
富察李荣保赶忙又请罪道:“小女未能尽到伴读之责,规劝保护,请皇上责罚。”
还不用康熙说什么,额乐便极有自知之明道:“伽珞和茉雅奇多温柔的性子,她们如何拗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