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门有大气派,早课后公主坟流云观数十位同门集中到太清宫开始下一个活动:早操。
早操后才用早膳,俞非侠交代早膳后由四师兄鱼激流领着他在伏牛山弈天宗门三峰转一转看一看。
杨临安打定主意,独秀峰的散龙观可以去,峨眉峰打死不去,山上寒气重,自己初来乍到,逛完了独秀峰肯定水土不服拉肚子。毕竟和师叔师姐们比起来,还是小命金贵。好不容易在将军府的床上死里翻生,要是挂在了伏牛山那才冤枉。
山上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从早操站位就能看出来,没有论资排辈,没有“我简单讲几句”,大家伙排队站好、规规矩矩的打两套拳法,身心放松神清气爽。
天色渐渐大亮,已经有些赶着上头香的香客到了青石广场上,好奇的围观,个别胆大的直接参与其中,一起打起拳来。
杨临安站在鱼激流身后,照葫芦画瓢,一招一式似模似样。
清心侄徒孙则站在所有人前面领拳。
用过早膳后,杨临安正好奇山上的修道之人不用种田打工,受山下人供奉,除了念经打拳外,大把时间如何打发?
举目四顾,发现除了香火香油钱,山上还有一门赚钱的营生——抽签解卦。太清宫外,青石广场一角,两名冲字辈的师侄支起两张台子正在给人解签,旁边放着一尊功德箱。
杨临安走近些,正好听到左边那名还不知姓名的师侄语带欣悦的把签递给香客,“一水远一水,一山旋一山,瑶台无歧路,青鸟逐云间。此乃吉签,这位公子当是有意中人,虽一时好梦难圆,终不会是水月镜花一场空,万不可半途而弃,否则会错失良人良配。”
中签的是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人,闻言捧签的双手微微颤抖,一辑到地,“多谢道长解签,都说伏牛山菩萨显灵,当真灵验得很。”
起身后年轻人珍重的把吉签收起,又摸索着从钱袋里掏出些碎银子,生怕被人看见似的放进功德箱。
一看就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年轻人问姻缘,自是情路受阻,要么单相思,要么未来老丈人看不入眼。
杨临安嘴角噙笑,难得一语中的,这逼装得……何况伏牛山有修“读心术”的,解起签来还不万解万中的灵验?
围观众人本就奔着伏牛山菩萨显灵来的,一看如此灵验纷纷抢着解签。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秀才求前程,“烦真人帮我看一下,咱今秋的科举能否高中?”
一个二十出头的纨绔公子举着签道:“真人先帮我解一解,我爹还有多少年可活,咱也得提前准备准备,偌大的家产可不能便宜了老头子新近纳的小骚货。”
最离谱的是人群外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太太,手里拿着签挤不进去,大声嚷嚷着:“老身求子,都让一让,八个月了,要是有什么闪失……”
杨临安乐了,特么走到哪里都一样嘛!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坏。
“杨师弟是不是觉得问签解卦是在招摇撞骗?”
杨临安猛然回头,鱼激流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他吃惊的不是对方悄无声息的来,而是一口说中了他心中所想,还当着这么些排队掏银子香客的面。
多好的生意!不怕砸招牌吗?
“嘿嘿,四师兄什么时候到的?”
鱼激流目光转到众香客身上,洒然道:“无论儒林、佛门还是道家,抛开最根本的宗旨,大体上至少在表面上都是导人向善,自然也导人向愿。这也是为什么不管山上山下抽签问卦,大多都是上中吉签,大多都很灵验。”
杨临安的目光随他一起看过去,奇怪的是鱼激流说话的声音不小,就在他们几步之外的香客们竟没有一个人回转头来听他侃侃而谈。
鱼激流继续道:“只因世人流离苦,惟愿听好听的。你可以说这是欺骗,但在我看来,这是送人一份心安,也是一份希望。伏牛山的签卦灵验,不是菩萨真的显灵,是他们相信菩萨显灵,先发愿而后发力,最终灵不灵验、灵验了几分谁又知道?至少世上少卖几副后悔药。”
杨临安对他这套说辞没法反驳,坦诚又实在,善男信女才会寄求于抽签问卦,千辛万苦天还没亮就揣着银子上山,你给人当头一棍子?不厚道,也失生财有道。
“那倒是,买后悔药的银子都留在山上了。四师兄,咱们当着这些衣食父母的面编排他们不好吧?”
鱼激流失笑道:“放心,我只和你说话。师父这次把你带上山来,杨师弟没少编排伏牛山吧?看,这就是你求来的和求你来的分别所在,不花银子的签就跟屁一样,山上一溜达,风一吹就散了。”
杨临安笑道:“直指人心啊,白嫖谁都想,肯定不懂得珍惜。所以说买的没有卖的精,究竟谁嫖谁,得大实惠的才知道。”
鱼激流笑着摆头,“话虽然难听了些,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儒释道也好,朝堂治世也好,终究修的算的仍是一份人心、人性。但山上毕竟清淡得多,抽签问卦买卖前程也就是随心随意,不给……就是白嫖也无妨。”
嗯嗯,杨临安点头,所有的宗教和政治都是研究和测算人心,更看谁高明,至于掏银子就是丰俭由人请君自便了。但御剑而行和读心术不是玩人心玩出来的吧?
鱼激流转身,“走吧,去别处看看。”
杨临安跟上,“四师兄只和我说话的意思是……你和我说话,他们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