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娘娘摔倒了。”晚夕扯着嗓子喊,又慌又急的,竟冲着沈汀年问,“她是要生了吗?” </p>
沈汀年望着倒在地上,腿间流出一滩水又很快被血染红了裙衫的李觅儿,她到底是没忍住蹲下身去。 </p>
“救我……救我……” </p>
李觅儿气息很弱,冷汗浸湿了额发,却很精准了抓住了沈汀年的手,她的手死死的用力。 </p>
沈汀年翕动了嘴唇,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把手抽出来。 </p>
嘈杂的叫声此起彼伏,很快身边就围满了人。 </p>
来的最快的自然是虞司药领着的产婆和几位助产嬷嬷,很快小喜子领着的太医院御医也来了。 </p>
谁也没想到李容华孩子的会离产期还有两个月就突然破水了,而且是在怀相极其不好的情况下进入了分娩……最令人头疼的是,李容华还没开始生就晕过去两次了。 </p>
到后面也不知是疼的太凶,还是李容华太弱,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p>
在外头等着的沈汀年产生了极其不好的念头,不会是胎死腹中了吧。 </p>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流产的那回,说实话,虽然被人讹上了,但到底亲眼看见了,就没办法不救,也亏得畅心苑规制不同以往,什么都有,吊命的百年人参都用上了,御医也因着沈汀年的身份才会第一时间就赶来,生孩子他们虽然帮不上,但至少坐镇在此能救人命。 </p>
就在这分外难熬的时刻,启祥宫终于来人了。 </p>
齐嬷嬷行色匆匆的进了院子,身边只带了两个宫女,显然是着急而来。 </p>
“现在怎么样了?孩子呢?” </p>
屋里身份最高的就是沈汀年,她端坐在上位没声言语,守在她身侧的柳嬷嬷就更沉默了,还有两位太医坐镇,里头时不时传来‘快端热水’‘剪子呢’‘不好了,又晕过去了’之类的声音,索性比之前那种诡异的安静要来的好些。 </p>
没人回齐嬷嬷的话,她冷着脸扫了一圈,待要亲自进里屋,这时虞司药出来了。 </p>
她额上沁汗,脸色略显疲乏,一双手微微抖着,沈汀年甚至一眼就看到了她宽袖上沾染了血迹。 </p>
“破水太早,宫缩太迟了,胎儿有窒息的可能,现在已经灌了催产药……若还是不能生下来。”虞司药用词极其准确,并不像太医们爱惜羽毛喜欢那种含糊其辞,“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 </p>
这意思已经不用多猜了,她出来就是要一个准话,药灌下去之后孩子生不出来她就要采取手段强取孩子出来,那样的话必然大出血,大人就一定保不住了,反之,要保住大人的命就继续用药吊着大人一口气,不管孩子死活,生出来必然也是个死婴了。 </p>
屋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两位太医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惊疑之色,这种事情寻常也发生在产妇身上,但是——早产儿其实生下来也很难养活的。他们一致的保持沉默,大气不敢喘的,怕被问及。 </p>
“保大。” </p>
“保孩子!” </p>
沈汀年开口了,声音压得低,被齐嬷嬷‘保孩子’三个字盖得严严实实,她当即站起来了,步行至虞司药跟前,扬高了声腔,“若是实在不能两全,保大人!” </p>
保大人——三个字像一道回旋镖从屋里回荡着传到了内室。 </p>
她沈汀年什么身份宫里人长了脑子的都要掂量一下,能住在千秋殿几个月,与太子同吃同住,被太子捧在掌心娇宠的女人。 </p>
“必须保孩子,这是皇后娘娘的口谕,何人敢不从……” </p>
“这是我的地盘,谁敢不听,”沈汀年骤然打断齐嬷嬷的话,论气势简直碾压对方,她甚至冷笑一声,“来人,请齐嬷嬷去外头候着,我们畅心苑地方太小,容不下大佛。” </p>
柳嬷嬷立马应了一声,顺势招了招手,外头探头听着的中官就进来四个。 </p>
齐嬷嬷久经风浪什么场面没见过,今儿倒是被个小辈掌了脸,她也没有带随从来,一时拿沈汀年是没办法了,“你……有你后悔的时候!” </p>
她愤愤的一甩袖,自己先行转身出去了,拉不下那个老脸等着被人拖着走。 </p>
沈汀年连看都没有空看她,只凝眸看着虞司药,依旧是高声而道:“我相信你能做到,母子平安。” </p>
虞司药很是复杂的望了她一眼,便转身进去了。 </p>
李觅儿一次次疼晕过去又被助产的嬷嬷掐着人中掐醒,刚又被人灌了药,她虽然大张着口喘气,神智却十分清醒,她在嘈杂中听见了沈汀年的声音,像一剂安心剂扎进了她的身体里,五脏六腑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她猝尔抓紧了身下的褥子,发出了低低的一声哀嚎‘啊—’。 </p>
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的时候,人是听不到单一纯粹的声响的,但是婴儿特有的哭声能够做到,那种穿透力能无视一切的障碍,打破一切的喧囔,那是一声蓬勃强势的宣告——世界,我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