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长河之畔,有一座低矮小山显现出隐隐约约的轮廓,几不可查,难以分辨。
长春老怪没想到小鲤鱼真的带着自己跨过了那一步之隔,已经到了空间之内。
一人一鱼本来都急着想要回到一丈观,等到小镇就在眼前,可是谁也没有急着跨出那一步。
一老一小彳亍不前,虽然言语之间已经走得极慢,可是小镇毕竟只是小镇,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镇上。
残垣断壁就在眼前,身上那一拳似乎依旧在作痛,远处一丈观中有一个年轻男子模样的人静静躺在天地殿前的中庭之上。长春老怪早就已经看清那人模样,和自己心中所猜测的正是同一个人,真的是那个‘一窍不通’的赵牧灵。
长春老怪浑哑的声音响起:
“难道他的生死对你来说真的如此无所谓吗?
“你们两个气机交融,要是他死了,你能活下来?”
长春老怪所说正是小鲤鱼已经到了门口却不愿进去的症结所在。
如今小鲤鱼已经认赵牧灵为主,逐渐与赵牧灵交融成为一体,准确的说是小鲤鱼已经成为了赵牧灵的一部分,二者气机融合、命理相通,已经不可分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这就让小鲤鱼不得不拗着性子想办法相助赵牧灵早点醒来,或者是说不能让他死去。如果赵牧灵一死,小鲤鱼自己也不能再留存于世间。
如今的情况就变成了为了要救自己就不得不救赵牧灵,小鲤鱼总感觉自己似乎是被赵牧灵胁迫着必须要救他一样,不想被胁迫却又不得不做,心中傲气受挫,自然有些不情不愿。
如果是换了以往,小鲤鱼也不会真的就看着赵牧灵死掉,救了也就救了,可是现在小鲤鱼和赵牧灵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同以往。小鲤鱼不想面对赵牧灵,因为那个‘一窍不通’的家伙真的已经变成了自己主人,自己好像已经成为他的附庸、像是一件物品。
虽然小鲤鱼一醒来就去寻找黄泉之水,想要帮赵牧灵渡过难关,可是始终都不愿承认赵牧灵已经和自己已经成为主从。
面对长春老怪一针见血的话语,小鲤鱼也并未吃惊,从始至终也没想着能真的瞒过老怪,可是小鲤鱼并不想言语。
一人一鱼已经走到一丈观跟前,虽然四周的大鼎已经碎裂,虽然那座黑塔已经消失,虽然那个高大身影已经不在,长春老怪心中犹有阴影。
“没想到居然真的开窍了!
“魔主手段,歪魔邪道,造化非凡!”
小鲤鱼神情不悦,嘴巴嘟嘟,鱼眼圆鼓。
长春老怪看着眼前一丈观中啧啧赞叹,继续又说道:
“谁能有这样的巧思机敏!
“谁能想到还能这样让人开窍。
“‘一窍不通’就造一个窍穴出来,也只有千道梅才能想得出来了!”
小鲤鱼气愤汹汹,火气上涌,对着长春老怪怒喷道:
“说够了没!”
长春老怪犹若未闻,脸上嘻嘻发笑,对小鲤鱼挑眉道:
“难怪你想让他死,如果是我,就不会只是想想而已了!
“时也命也,一个‘一窍不通’的凡人居然能得到这种造化,真不知道该怎么…”
小鲤鱼无惧挑衅,在空中站立起身反过来对长春老怪说道: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一丈观在哪里吗?
“你不是想要杀他吗?
“现在怎么不动手了?”
长春老怪不动声色,但是心中滋味泛苦。
不到一丈观还犹然未觉,真的到了小镇,要在一丈观动手,心中总是底气不足、反复不安。
不说那冲天一拳犹在眼前,现在小镇基本上都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但是一丈观独木擎天、依旧完好无恙,只要不是脑子有病,不用想都知道眼前的一丈观绝对不会只是表面上看着这样简单。
“你说你寻找东西是为了杀了他,既然现在水缸也找到了,动手吧!”
长春老怪一看到一丈观中那道人影就已经明白小鲤鱼为何要寻找那口水缸里面的黄泉之水了,哪里是为了杀人,分明是为了救人,只不过故意反话讥讽小鲤鱼。
小鲤鱼有些无可奈何,这个老家伙不只是境界高,连磨嘴皮子的功夫也不遑多让。现在赵牧灵情况已经非常急迫,可是要当着这个老家伙的面帮赵牧灵总是抹不开面子。
“你要真的还不动手,恐怕就真来不及了!”
一丈观中,天地殿前的中庭之上,赵牧灵身若空明,只见其魂,不见其形,魂体横躺于虚空之上,有丝丝灵气不断从其魂魄之中涌入涌出。
在其胸腹之内,一尊浑身裂纹的大鼎上下悬浮、不时震颤,每一次大鼎震动时,赵牧灵的魂魄便四分五裂,大鼎也随之破散四裂。
而瞬即赵牧灵被破散开的魂魄之上便有一道道纹路如铁锁勾连一般亮起,无尽的生机不断涌现,更有无数根猩红钩刺穿透灵魂碎片,瞬间就将四分五裂的魂魄又拼接到一起。
即使是现在的赵牧灵灵魂已经沉寂,每一次开合之间灵魂也会颤栗发抖,而每一次过后,赵牧灵的灵魂气息就会被削弱一分,小鲤鱼似乎也随之变得更小了一些。
小鲤鱼不理睬长春老怪的看戏姿态,心中不停地咒骂那个身形高大的家伙,犹豫之间赵牧灵已经又崩散开了一次,虽然不想认命,可是眼前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
在空中作凫水之状,步步优雅,瞧不出一点慌忙,小鲤鱼走到一丈观那一丈之高的几步台阶处,鱼鳍作敲门之状敲打虚空空明之处,几声闷响发出之后,空中一道无形门帘垂挂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