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得偿所愿
这个意外来得又凶又急,毫无征兆。
迎晨在职期间,涉嫌收受贿赂现金四十万,还有别的未计入数。
同时,公司检举反应,她私下贩卖客户资源,利用职务便利,窃取差价,提取项目分红。
张有德的口供,指认。
而公司方提供的证据,是从她电脑里拷贝出来的。
人证,物证,项项清晰罗列。
迎义章强撑镇定,生生压下心口血气,对身边人一声低斥:“都走开。”
而没多久,他的私人手机铃声乍响。
接听过程里,迎义章的脸色严肃,每多听一句,他的眉头便如锋利刀刻,愈深一分。
表彰会开始在即,广播里响起迎宾曲的前奏。
现场的宣传干事喊厉坤的名字:“该入座了,会议议程的第二项就是表彰,待会你先戴这根红色的绶带,第三项是任命宣读,就……”
厉坤清醒过来,拔足就是往外跑的架势。
他这一跑,那叫一个生猛,连着撞偏好几人,最后还是在阶梯上谈事的参谋长眼明手快,拽着他的胳膊抡了半圈,才把人给推搡住。
“厉坤!胡闹什么!”
老领导压低声音,心急火燎的警告:“天大的事都给我开完会再说!”
那边。
迎义章步履匆匆,也是往门口去。
一老一少隔着满座的人,目光对视上,里面是同款的焦虑。
这天,厉坤还是不顾一切的扔下表彰会,跑了出去。
论消息网,迎义章远比他要厉害,一通电话下去,便已了解得透透彻彻。
迎义章叫住躁动的厉坤,只颤颤巍巍的一句话:
“别冲动。”
再后来,大伯迎义邦也赶了过来,进门,就是一脸怒意:“她是要翻天吗!”
崔静淑向来柔顺,但被这话一激,忍不住的打抱不平。
还未开口,竟被迎义章先一步反驳了回去:
“我女儿,不会做这种事。”
“我联系了庞副局,正是因为证据充分,又是国企性质,她犯事的时候还是个中层,所以才按规定移交给了纪检委!”
迎义邦摘了黑色皮手套,往沙发上一扔:“糊涂,实在是糊涂!”
迎义章绷着脸色,不发一语,拿起座机。
“你要干什么?”
迎义邦快步,按住电话,深刻提醒:“你刚任命。”
“我是她父亲!”
迎义章陡然提声。
“如果迎晨真的犯事,任何处理结果,我绝无异议。
如果她没做过——谁也别想在她头上动土!”
一瞬安静。
迎义章似是忍到了极致,他突然捂住胸口,呼吸急促,面色窘迫,没坚持几秒,人就软绵绵地往地上栽。
刹那,迎家乱作一团,进进出出的人员,轰轰然然的惊叫。
始终待在角落的厉坤,如同枯木,游荡地走了出去。
他坐回自己车里,抖着手点了根烟。
一口下去,是把烟气完完全全吞进了肺底。
浓烈呛人的气味贯穿身体,厉坤这才渐渐恢复知觉。
他闭眼,脑子里的那个大问号,终于被捋成了一条直线,因果联系,全都串联通畅了。
迎晨说她工作忙的时候,是市局频频找她调查问话。
迎晨说她好累不想动的时候,是与许伟城应付周旋,劳心劳力。
迎晨说不想跟着他受委屈的时候。
厉坤蓦地闭眼,堪堪忍住这一刻后知后觉的震撼。
其实,是不愿意让他受委屈啊。
愚蠢,天真,傻女人。
厉坤在心里骂了好多遍,最后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呢,为什么就没主动关心她呢。
一截灰烬堆蓄在烟头上摇摇欲坠。
再睁眼时,厉坤只剩黯然。
他强打精神,从手机号里一个个找,把这个体系内的电话全找了个遍,得到的回复十分一致——“被公开带走,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调查核实,就是直接移交检察院了。”
厉坤跑了一下午,抽丝剥茧般地找关系,求人,得来的却是一个不好的信息:
“证据太铁了。
而且是公司与个人集体检举控诉。
那张四十万的现金存折是在她办公室找到的。”
厉坤就是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接到了一个电话。
乍一听这道声音,厉坤下意识地眯缝了双眼。
——
万科城小区临江,绵延数十里的江堤,点缀着万家灯火,把春寒料峭的寒夜,都衬托得温暖不少。
看着暖,身上却依旧能清晰感觉到寒意裹体。
厉坤开车赶到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依在栏杆上的沉默背影。
唐其琛察觉动静,侧头:“来了?”
厉坤默着上前,和他肩并肩地站着。
“来一根?”
唐其琛从大衣兜里摸出一只精致小巧的金属烟盒,修长的手指一抖,纯白的烟身便弹出了头。
厉坤应了,拿起往嘴里咬住,“借个火。”
唐其琛甩手丢来盒火柴。
同时,自己也点了根烟。
火苗一前一后,幽蓝亮起,又黯黯熄灭。
月夜里,只有了了升空的白烟,成了唯一动静。
厉坤先开的口:“为什么回来?”
唐其琛视线远眺江面,“下午,我接到了电话,知道她出事了。”
短暂沉默。
厉坤:“事情很麻烦。”
唐其琛:“我知道。”
厉坤:“她是被人联合栽赃的。”
唐其琛:“这是鱼死网破,先下手为强。”
厉坤忍了很久,拧头,逼问他:“你为什么要走?”
这是护犊心切——你不走,现在担责任的,矛头直指的,便不是迎晨了。
唐其琛回视他,目光直接又狂妄:“我要不走,能陪在她身边的,就轮不上你了。”
厉坤怔了怔。
“她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
唐其琛敛了敛下巴,忽地低声,“我把她带进了这个圈子,却没能把她带出来。”
厉坤咬着烟,别过头,一动,烟灰簌簌落下。
唐其琛振作精神,问:“她家那边怎么样?”
“她爸病倒了,在医院躺着。”
“你打算怎么办?”
“去她公司。”
“闹吗?”
厉坤倏地冷笑,是不近人情,冰寒透骨的那种。
唐其琛瞧见他一身军装还没来得及换,淡声问:“升了?”
厉坤捏紧拳头,戾气全写在了泛白的关节里。
唐其琛移开眼,重新眺向江面:“公司那边,我去。”
——
而许伟城似是早有预料,三天前,便说去云贵出差,没个十天半月不会回来。
唐其琛联系不上人,又开始从源头查找,抽丝剥茧,找到了事件关键人张有德的突破口。
“张有德的父母都是贫苦农民,村庄闭塞落后,他上头还有一个亲哥,张有德能走出村庄,读个大学文凭出来,全靠这个哥哥种地、打工供他上学。”
厉坤明白:“你是想让他哥哥去做工作?”
“是。”
“找得到吗?”
“找到了。”
唐其琛道:“就在杏城,一个机械公司做技工。”
但奇了怪,唐其琛一找去,公司人百般借口阻拦,就是没让他见着人。
后来还是一前台小姑娘偷偷告知:“其实,是我们老板不让你见的。”
唐其琛觉得不对劲,回头再往深里查,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机械公司的老板,叫傅东。
他与迎晨的渊源颇深,追溯到大半年前,迎晨为了给林德解困,在一包间里,把傅东给得罪了。
杏城的商圈,横七竖八,都是有过照面的人。
不关己任的事,当饭后话题谈谈就罢。
但偏偏这一次,闹得轰轰烈烈的女主角是迎晨。
傅东心里暗爽,颇有大仇已报的快感。
说起来,唐其琛虽不是本地人,但名号响亮,圈内人一谈及,形容他最多的是:
体面,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