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亭中一番对谈,可谓推心置腹,梅思源夫妻二人已是疑虑尽去,好不快意。夏牧朝再提及接风事宜,二人自是一口答应,地点便定在瑞云楼中,时辰乃是午时二刻。
见事已成,夏牧朝也不耽搁,笑道:“此刻早朝已毕,我便去面见父皇罢,午时请了旨来也未为不可!”说完“哈哈”笑起,自往园外走去。行出六七丈,忽然回身谓梅思源道:“王府中虽好,你们毕竟不自在,便带着妻儿出府去游逛一番罢,午时径直来瑞云楼好了。”
待夏牧朝走远,梅思源长吁一口气,转头向妻子叹道:“王爷于我恩重,思妹今也瞧见,可再莫说些不敬之言了。”
想起昨夜自己警醒夫君小心提防颌王,百里思脸色酡红,忸怩解释道:“此前我总觉王爷待你太过于好了,怎免生疑?想你多年不在都城,与王爷相交非繁,何以对你竟如此这般的看重。现下看来,王爷已监察十年于你,只为寻一个持身中正的济世能吏。我夫君行事,自是磊落正经,在清溪这十年的政绩亦是有口皆碑。若因这般缘由荐你去做这个盐运政司官,自然说得通,便是我多虑了。”
梅思源笑道:“你向来便是这多疑的性子!”又对一旁梅远尘正色道:“尘儿,此中诸事甚为机要,可莫要对旁人说起。王爷虽是一番赤心,却未必便不会落了他人的口舌把柄,切要牢记!”
梅远尘重重点头,郑声应承道:“孩儿自是理会得。待孩儿长大些,定然也要随着爹爹报效王爷。”
都城乃大华朝堂所在,各部各司总衙皆设于此,四品以上朝官者,倒有半数在此间。且自颁了这十五稅一的税律,富商巨贾汇聚,贩夫走卒云集,如今已是四海之内最最繁华之地。
此外,夏汝仁立了这都城后,遣了近万劳役,四年间便在城北虢山西麓建好一道观,名真武观。承了当朝始皇遗意,历任皇帝对着道门皆是扶持有加,是以三百年来真武观一直香火鼎盛,不露败迹,乃是游人必去之所。
梅思源三人回了玉琼阆苑寝居,添上裘衣便出了王府来。
都城内城设有坊、巷、市、街。坊者,乃是平民百姓居所所在;巷者,则是富民、朝官、皇亲所住。街者,商埠也,系民间营商集散之地;市者,官埠也,概朝廷统购统销之地。
一家三口出了王府,步行一刻有余乃到了一条街埠。酒肆、茶楼、客店、医馆比邻街道而立,吃喝耍完可谓一应俱全。人流并肩接踵,比之清溪郡府可是繁华甚多。
梅远尘虽已舞勺之年,毕竟童心未泯,一路央求爹娘采办了好些玩意儿物事。
顺着街市游逛了一个多时辰后,百里思始对梅远尘道:“尘儿,今日你在这街埠已是尽兴,我们便去官市瞧瞧罢?”一旁梅思源看着妻子,一脸怜爱,心下不由一塞:“果然‘知夫莫若妻’,我虽只字未言,思妹却早已知了我心意。”梅远尘自无不依,乖巧跟在后面,随着爹娘往官市行去。
官市与商埠仅一路之隔,人流却颇为清冷,这时只见市口几名治管衙差晃荡。梅思源走在最前,进了去,细细留意起来。
此间客商不多,反倒是卖家铺面连绵了甚远,多是些稻黍油酱、绸衣兑庄。行了百余丈,见到边上一块招牌写着:盐市,梅思源乃找了一家铺面大的,快步行了进去。
盐铺跑堂汉子迎上来,弓着腰身一脸堆笑道:“客官请慢看!”言毕,跟在梅思源侧旁。
梅思源手里捏了几粒盐砂,放进嘴,脸色越渐肃穆了起来,对跑堂道:“麻烦小哥,可否取了一碗热水来?”
跑堂汉子见三人袍褂华彩,料是显贵人家的出身,当即应承道:“这有甚么不可,只是客官一行乃三人,一碗水可怕不够喝哩!”
梅思源苦笑道:“小哥多心了,一碗便够了,便请去取罢。”跑堂自是依言折回去取水了。
百里思走近梅思源,双手握住他右掌,暖声道:“这供盐紧缺已十几年了,一时恐难根治,源哥可莫要太着急了去。”梅思源笑了笑,反握了妻子一双柔荑,回道:“是了,我理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