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朱明空瞧着苟有为昏昏沉沉,不知怎的,竟然生出一丝怜悯,“老人家,你可还能撑一撑?”
这个态度反转很大,要知道先前两方还是敌对架势,苟有为压着咳嗽抹尽嘴角血迹,平静道:“不碍事。”
沉吟片刻,问了一句:“你等是当今清灵山掌权派的敌人还是盟友?”
此话问出来,其实透露着深深的无奈,若是时间足够,苟有为大可慢慢观察确定,可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时间不多了。
“这个暂时无法答复,俺们还想问你是谁呢。”朱明空精明的很。
二人相视沉默,不一会儿便见远处那大帐中走出一老两年轻,中间山羊胡须及胸的那位的修为根本感知不到,苟有为猜测,其人至少是筑基后期修士。
随同李陌方出来的人正是百里青松和陶沅鸣,他二人也不认得苟有为,只是一方是主一方是俘虏,前者自然不急不缓,而身为俘虏的苟有为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周身道袍多处地方血水已经结成冰痂。
陶沅鸣穿着素黑劲服,眉眼之间与清灵山前代陶系子弟有很多相似之处,苟有为一眼望去,便觉得这青年较为熟悉。
“你们两个下手也着实狠了一些。”陶沅鸣皱起眉时,神态与其长辈陶寒亭极其酷似。
朱明空忙解释:“二哥,你误会了,寻到他时,他已经是这般模样,我和大哥什么都没做。”
一股金丹神念扫来,苟有为心神一震,面色失去血气。
他本以为中间那老人最多也只是筑基后期,没想到竟然到了金丹一层,那自己此番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希望。
苟有为白眉凝皱,一言不发。
青松子捋须微笑:“你性命垂危,似乎有未了心愿?”
苟有为没有回复他,而是盯着陶沅鸣:“你可是清灵山陶系子弟?”
陶沅鸣目光惊瞪,“你怎知晓?”
苟有为眸子明灭不定,虽然早看出来陶沅鸣样貌酷似年轻时候的陶寒亭,但他还是不敢确定这些人是敌是友。
场间陷入沉寂,两方各自考量,最后终究是青松子再开口:“老朽青松子,此番是为攻打清灵山而来,今日你落困于此,若是敌人,便说出清灵山布阵情况,若是友人,便速速报出姓名,免得我以搜魂之术问你,只需片刻时间,你自会形消魂灭。”
苟有为顿时心情激荡,正欲开口,又疑心顿生,“可有证明?”
灯下黑的交论,在旁观者看来极其滑稽可笑,但当事人两方可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这是战争,涉及生死,稍有不慎,影响的何止一两条人命。
关乎赤龙门千年基业,苟有为再是愚鲁蠢笨,也不会拿这种事处以儿戏,所以宁愿把那些秘密带去地下,也不能让除自家人外的其他任何势力知晓。
青松子乃是堂堂金丹修士,他此时深知苟有为危在旦夕,其躯壳早已病入膏肓,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
听出了言外之意,便确定面前这人似乎亦非敌人,笑着道:“信也好,不信也罢,你若是有要事交办,带你去见见那位钟姓老友又如何?”
“你真认得我家掌门?”苟有为霎时再也支撑不住,探手欲要往前走两步,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吓得身边的朱明空赶忙远调。
苟有为艰难盘坐在地,朱明空经李陌方授意给他松了缚灵绳,他急速将一粒豆大金色丹药服入口中。
打坐三息,睁眼自储物戒拿出一卷赤纹密函,那密函以特殊材料锁在元晶柱机关里,三寸长,半指宽:“此物牵涉今次大战重要事宜,你等速速派人送去掌门军前,我命不久矣,今生已经无缘再听他教诲,随他征战了。”
青松子肃然起敬,“你是赤龙门何人?”
“我乃黄龙殿炼丹阁掌事,姓名已经不太重要,这【元晶柱锁】非我家掌门不可开启,还求前辈早下命令!”苟有为执着道。
青松子沉吟三息,“你们三兄弟一齐往南去一遭,大军如今就在梁国江北,几个时辰便可送达。”
三人领命接了任务,苟有为起身又拿出一枚玉佩,交给陶沅鸣,“此物唤作【白灵垣佩】,内有我一生炼丹心得,若有机会,一并交给掌门,便说他日若能收复清灵山,定要择一白骆师弟后辈传授,权当圆我私念。”
双方又做了简短谈论,青松子道:“而今你性命垂危,不出半个时辰便要归去,可还有心愿?”
苟有为无奈叹了口气,天不假年,徒呼奈何,只问了一句不相干的问题:“我与大军从始至终都没有联络,前辈可知我家掌门何时攻山?”
青松子捋须沉默,盯着苟有为看了很长时间,开口道:“三日后!”
“前辈可有秘术为我续命三日?”
青松子亦是炼药大师,且他的手段比苟有为何止高了半截,“有!”
“那便请前辈为我续命三日,三日后,我在清灵山中操控人手做内应,为我赤龙一门尽最后一份力!”
李朱陶三人站在一旁心生无限惋惜哀伤,青松子没有犹豫,当即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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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小湖阵法外,李朱陶三人与苟有为相互执礼道别,苟有为枯瘦面容笑着摆手:“就此别离,劳烦三位小友务必将密函送达!”
也不等三人回应,苟有为转身北上,背影说不出的凄凉悲壮。
留下三人中的朱明空神色怜悯,“大哥,他这样做值得么?”
李陌方叹了口气,“嗨,谁能知道呢,这老头可敬可佩,但为人也太迂腐了,就此跟着咱们南下去见见钟掌门岂不是更好,即便是命不久矣,也不能死在外边儿吧。”
二人谈论来去,唯独陶沅鸣说不出话,眼眶中流出泪水,抹净以后,催促二人:
“快走,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