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山巅,一座小小的孤坟。
昨夜晴朗的天,转眼到了今日的傍晚就飘起了雪。
“在这里很好,或许有些寂寞,但永远不会在那地下的黑暗了。一年四季也能感受的到。”开口说话的是正川哥,在之前的一个小时,我就在这里,开始讲述我在内市的经历,而一个小时时间,早已经够我讲述完毕。
小小的孤坟之中葬着的自然是怜生。
若是没有沧海桑田的变化,他将永远留在这里。
而我,即将要离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走到他的坟前,跟他说一次我离开以后的经历。
风吹过,一呼一吸之间都带起了大团的白雾,冬天的傍晚,分外的短,感觉只是眨眼间就已经是夜色茫茫。
我抬头看着远处渐渐变淡的山脊线,对正川哥说到:“不会寂寞,寂寞是因为有了一丝感觉。我想,埋葬的只是怜生的躯体,他其实已经永远的跟着我了。”
“你也可以这样想。但我不希望你沉溺在其中,必须要提醒你,那万魂花已经是你灵魂的一部分,不可能有自己单独的意志了。正凌,你以后的路还很长。”正川哥带着一些愧疚的提醒我。
我是难过的,不是应该安慰吗?但在现实面前,任何不切实际的安慰或许在正川哥眼里对我来说,更加的残酷。
我的命严格的说来,是兽老救的。
在与万魂花融合的过程之中,那种痛苦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的。
试想,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在肉身之中活活的植入一个东西,是什么感觉?如果它还有复杂的根须系统呢?
在这世间,并不是没有被活活痛死的例子。
而比起肉身,灵魂更加的敏感十倍,那会是什么样的痛苦?
“万魂花的融合,按理说是应该用意志力支撑过去的。但叶正凌不知为何,心神受创,意志处于崩溃的地步,根本没有办法支撑过去。”这就是兽老当时对我的评价。
是的,在怜生快要掉下山崖,被我抓住以后。
我就因为疼痛昏迷过去了,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伤心过度,而产生的自我逃避,然后昏迷。
或许在今天,就算站在我面前那么了解我的正川哥也不知道我为何如此的伤心,但我明白兽老的诊断是对的,我崩溃了。
有些伤对别人是无法言说的,如同一个最敏感的点,怎么可能一而再?
但我到底还是支撑过来了,如同我亲手种植在怜生坟头的那一丛野草,生命力那么顽强,因为背负着很多的人,连逃避的资格都没有。
我来不及心碎,来不及伤心,我必须一点儿缓冲都没有的马上坚强起来。
只因为,承真姑姑在醒来的那一刻,欲言又止的告诉了我一个消息,猎妖人的圈子中生了一件大事。
我没有马上去听,只是说:“我想看看怜生。”
然后就被正川哥带到了这里,在路上我告诉了他,我在内市的一切经历。
而他告诉了我,我融合万魂花的凶险过程,若不是兽老一直在旁,我的灵魂彻底崩溃都有可能。
“就像现代的医学可以让病人在很多疾病面前,大大提升了存活率,归根结底应该感谢麻药。兽老在你身上施展的手段也是一样的,他用了某种压箱底的秘术,关闭了你灵魂的五感,有祭献了一部分生命力,让你的灵魂在这种情况下,还维持着一丝生机。”正川哥对于我昏迷过后,兽老怎么救治我的事情并无隐瞒。
“这么说来,我就算摘来了千魂花,也欠下了兽老一个人情。”是的,没有什么比得上生命力,其实也就是寿元对于修者更加珍贵了。
何况,还是一个老修者。
“我想应该也是这样。只不过,兽老说这是两不相欠。说起来,我这条命也是他救的...”正川哥只是这样评价,而说话间,怜生的坟头就在眼前了。
“正凌,最后你还是得感谢你自己。兽老做了这一切,但最终还是需要你的意志来维持你的灵魂,哪怕是一丝意志!因为兽老说,关闭了你灵魂的五感,你也很有可能因此觉得没有痛苦,永恒的沉沦下去。那样,就好比你灵魂陷入了‘植物人’的状态,那是一种比魂飞魄散稍微好一点儿状况。因为没人知道,怎么唤醒沉睡的灵魂,连兽老也不能。你那么伤心,连意志都处于崩溃的状态,兽老判断你醒来的机会都只有四成,却没想到...”正川哥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怜生的坟头。
正川哥的语气稍微有些激动,眼眶也有些泛红。
我明白正川哥的心情,他怕我就此再也醒不来,没想到我不但醒来了,而且那么快就醒来了。
我的手放在正川哥的肩上,久久不语。
怜生去后,我更珍惜我身边的每一份真情,责任或许是我活下去的目的,但没有这些真情,我活下去的动力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