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等心境,方能支持他抛家舍业,一心求道,直至今日。一十八剑使完,当真酣畅淋漓,与金丹鬼将错身而过,收剑凝立。那金丹鬼将口中发出荷荷声响,猛地栽倒在地,起不了身来。凌冲未必将之斩杀,难得有一尊金丹级别的高手,正可趁此机会,研究一番冥狱生灵肉身之妙。
那金丹鬼将见凌冲只是将他重创,未下杀手,以鬼心度人,只以为眼前这个遍体阳气家伙喜欢将敌手一点一点的折磨而死,他自家就有这个毛病,每次捉到修为弱小的鬼物,总要狠狠折磨一番,才会将之吞噬。见凌冲目光只在他周身要害逡巡,似乎在思索从何处下手。那鬼将难得硬气了一次,大叫一声,鼓催全身阴气,猛地震荡开来!
凌冲见他面色不善,心知有异,当即飞身而走,果然那厮自爆真气,周遭数丈之内阴气沸腾,杀伤力惊人。若是凌冲首当其冲,说不定要身受重伤。阴气翻滚中,一枚鬼气森森的丹丸倏然破空而去。
凌冲一声长笑,“往哪里走?给我留下来罢!”一道乌光自眉心发出,凝成一只大手,伸出数十丈远,狠狠一抓,将那鬼丹捞在手中,又自缩了回去。鬼将已死,只剩一缕残魂在鬼丹中苟延残踹,失了研究之意,凌冲也有些意兴阑珊,索性让阴神化身出手,夺了鬼丹,以噬魂幡炼化。
噬魂劫法本就是噬魂老人参考了冥狱诸般法门创造出来,寄魂控魂,可谓是冥狱鬼将鬼王之克星,若是噬魂老人前世亲身前来,只怕谈笑之间便能沾染了数位玄阴级数鬼祖,令其身不由己,以为己用。
凌冲的噬魂幡正可炼化一切鬼物,补益自身。那枚鬼丹被吸入幡中,在五器中滚来滚去,其中精纯丹气被提炼出来,炼入法器之中。那鬼将生性凶恶,靠着一具坚固肉身,常年打杀鬼物,吞噬其精魂元气,虽然练就一枚鬼丹,但丹气驳杂不纯。噬魂幡甚是挑食,一颗鬼丹可用之气也不过三成而已。
鬼将既死,余下几只鬼物还算神志清楚,四散逃窜。凌冲也懒得追杀,任由噬魂幡炼化鬼丹,也不去管。晦明童子显形出来,笑道:“这些鬼物又没惹你,为何痛下杀手?”
凌冲道:“晦明来考校我了。儒家虽有仁者爱人之说,指的是对百姓仁爱,并非对这些冥狱鬼物。你看我只晃了晃,就有鬼物不由分说,杀上前来,阴阳对立可见一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虽从张阁老学儒家之道,却非迂腐之辈,当杀便杀。冥狱之中还讲甚么仁义道德?但求我心无愧便是!”
晦明童子笑道:“这便有些意思了。道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是天地大道并无亲疏贵贱之别,无论圣人百姓,还是修士鬼王,皆以刍狗论之。我辈修士逆天而行,唯有本真本心弃不得。你修习儒家心法已到绝顶,再往上欲求长生,只有弃儒归道,重回道家心法上来。你能说出无愧本心之语,便算火候到了。”
凌冲点头道:“儒者人之所需,说破天来也不过是齐家治国而已,教化百姓,克己复礼。我若学做人,倒也够用。但要做仙人,便有所不逮了。欲要求长生,天上白玉京。”曼声浅吟之间,心有所感,丹田中洞虚真界相应若思,又自凝练了一圈,只有五千里方圆。
洞虚真界越是凝练,代表他真气修为越是精纯,离金丹大道也越来越近。儒家心法归根到底,说的是为人处世之道,但人之上尚有仙人,如何修作神仙,儒门全无依凭。君不闻圣人有言,子不语怪力乱神乎?修仙之道,还是要在玄门之中去寻。
凌冲心境变迁,道心修为更近一层。愣愣立身良久,忽然一笑,“看来我成丹之机就在这几日了。”晦明童子饶有兴趣问道:“玄门金丹品相分为九品,一品为最,九品为最下。你可知能丹成几品?”
凌冲笑道:“金丹成色不外乎道诀精妙,自身苦修,机缘成全。我有洞虚烛明剑诀在手,自身苦修不辍,又有机缘遇合,自然是丹成一品。”道家金丹之道,共分九部品相。金丹品质越高,日后修行之路便也越宽。
丹成一品乃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之事,要修成上品金丹,道法传承、本身资质苦修、机缘遇合,三者缺一不可,凌冲三者兼备,不知怎的,道心中就是有此信心,只要凝结金丹,必然丹成一品。
晦明童子哈哈大笑:“好!好!你有此心,亦有此行,方是我晦明之主!”晦明童子的本体中虽有凌冲一缕真气祭炼,但修为太弱,始终不能完全将这道晦明生死符炼化,晦明童子奉了尹济祖师遗命,奉凌冲为主,只是这位主子实在太弱,根本不能将他本身威力发挥出一成。
法宝之物,若是落在一位长生真仙手中,威力可谓惊天动地。晦明童子堂堂生死符,集太清符之大成,却落在凌冲这样一位炼罡境界菜鸟手中,颇有明珠暗投之感,等凌冲修成金丹,虽然仍旧不脱弱鸡之藩篱,到底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算是涅重生,总能将他本体威力发挥出来一成。
凌冲豪气顿生,喝道:“既然机缘已至,索性杀个痛快罢!”一声长啸,剑光乍起,往远方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