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修然又开始找话说。</p>
他问花解语：“回了几日家，感觉怎么样？”</p>
平日里，林修然没人说话，也总喜欢问她些东西，比如，今天吃的菜合不合胃口，朝着南面窗口的那张禅椅你睡得如何，前日你拿在手里的那是什么花，是在哪里折的，等等。</p>
很像是没事找事，也更像是在关心她，因为他主动跟她说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她有心事的时候。</p>
这让花解语，心里很暖。</p>
花解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家里都挺好的，娘亲吃我带去的糕点，很是喜欢，我打算过几日托人再捎点带去；家里的姐姐也都嫁了，都是些殷实人家，大姐前年刚添了一个大胖小子，二姐还怀着，再过几个月也要生了。两个妹妹也很好，听娘亲说四妹已有了人家，明年就要过门。五妹就还小，不怎么着急。”</p>
家人都说遍了，却没说自己的父亲。林修然便问道：“你爹爹呢？身体不好吗？”</p>
花解语点了点头，说道：“月前爹爹去地里干活的时候，不知怎么地倒在了田埂上，被人抬回家时，已经没气了。”</p>
“怎么这样？”</p>
花解语摇摇头，掉了眼泪，“生老病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p>
林修然把自己坐着的那张凳子搬到离花解语只有一个拳头距离的地方，坐得离她亲近些，伸手去抹她的眼泪。</p>
泪如雨注，一颗一颗地往外冒。</p>
“他有没有什么遗愿？”</p>
花解语点了点头，说道：“有，娘亲跟我说起过，但我不愿做。”</p>
“什么愿望？”</p>
“爹爹让我不要再待在林府里，给我安排了一户人家，让我嫁过去，说那人是个秀才。”花解语说道。</p>
“多大？”</p>
“四十岁，他的夫人两月前去世了，要我做填房。”</p>
“年纪太大了，不要答应。”</p>
“年纪合适，我也不会答应。少爷，只要你和夫人不赶我走，我就不会离开林府。”花解语很是认真地跟林修然说道。</p>
“你爹爹的后事办了吗，那时没听你说。”</p>
“办了，但娘亲不高兴。”</p>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林修然捧着花解语的小脸，觉得她眼袋有些重，大抵是这几日没能睡好。</p>
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比洛馨儿还要小一岁，承受的东西，似乎也不比她少，自己让她一个人扛着这些，实在是太不公平了。</p>
但他终究是有所顾忌。</p>
花解语是她娘亲的人，娘亲是不会害他的，但是一旦娘亲得到了消息，也就意味着府内的其他人，特别是那些有心人，也会得到消息，气机牵引，引来那人，便不妙了。</p>
而目前，林修然个人的力量，不说对付那个“成道者”，便是连自保都有些勉强。五年来，他不敢太过放开地修炼，只敢修习一些粗浅的仙法，以供防身之用，单打独斗还好，人多了，就不行了。</p>
要是那做了半辈子家主美梦的林继礼和卫雨行忽然发现这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未免不会气急败坏、鱼死网破，那时候，他这活了几万年的老王八，兴许就砸这几个毛头小子手里了。</p>
所以林修然思量再三，终究没向花解语坦白自己不是傻子的事情。</p>
现在这样，就挺好。</p>
“少爷，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一样了。”花解语皱起了眉头，有些怀疑地说道。</p>
“没有啊！”林修然傻傻地摸了摸鼻子。</p>
“真的有点不一样。”</p>
林修然似乎很是无奈似地说道：“哎呀，被你发现了吗，这么快？我还想过会儿你才能发现的呢，放虫子的时候我可是很轻的。”</p>
林修然只得又开始装傻。</p>
距离归一镜完成，还有半年的时间。</p>
“放？虫子？”</p>
“是啊，你摸摸你的头发上有什么？”</p>
花解语伸手摸了摸，真的发现了一只很大的虫子。面目狰狞，很软并且还会蠕动。她是最怕这些东西的，她吓得一下子将那虫子丢开手去，慌得急急后退。</p>
但她才发现自己是坐在凳子上的，这下子重心往后，整个人一下子就往背后摔倒。</p>
“嘭——”</p>
林修然没去扶住她，花解语重重地摔倒在地，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p>
“我在你眼中，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偶尔会闹的小孩子吧！这样很好。得再过一段时间，我才会让你看到真实的我。”</p>
总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p>
比如这句，比如其他某些话。</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