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个斗笠人的确也是绝顶高手,放在中土武林称得上一派之尊,但他们比之楚寒心却大大不如。张元宗没打算让他们身死道消,仅仅分出三分心力刚刚挡住他们,只求不增加云峥等人的压力。
楚寒心本以为张元宗在剑道上追寻的是无形无迹的境界,所以才会具有风的感觉,但是下一刻寂照剑化携带着毁灭的气息,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张元宗的剑化为了一道闪电,好似从苍穹之上,云团之间降临,散发着煊赫的天威。
这是一柄毁灭的魔剑,狂暴的力量和气息湮灭了张元宗一贯的冲淡宁和,杀意浩浩汤汤,剑气纵横捭阖。除了寂照剑,盘旋的龙门剑气也似道道惊电,两个斗笠人心中一片惊惧,这是生平第二个让他们因为剑而生出恐惧的人,而且还如此年轻。
楚寒心双眸寒光凝聚,似乎要射穿面前的黑纱,他身如山岳,意如日月,面对张元宗惊天一击,除了泛起棋逢敌手的惊喜,再无其它。正如张元宗所预料的那般,楚寒心进行了盘算和琢磨之后,又是斩出一剑。
这一剑好似同方才那一剑没什么区别,但却轻易斩断了电的传递,斩断了毁灭的力量。两股强横力量碰撞在一起,即刻向四周席卷,所过之处山石碎裂。不远处激斗的诸人皆感到一阵心悸,余光不由扫向张元宗和楚寒心这边,震惊于剑也有这般的力量。
楚寒心一出剑就化解了凌厉的攻击,这也在张元宗的意料之中。强敌当前,他愈加超脱俗心,不滞于物。寂照剑忽而化为水,水无常形,因势利导,忽而化为火,星火燎原,愈演愈烈,忽而化为草木,厚积薄发,生机盎然。
张元宗的剑变幻着迥异的特质,展现着不同的风格,包罗万象,令人眼花缭乱,惊诧连连。然而,楚寒心犹如一块躺在山间亿万年的顽石,不动不松,不急不怠,没有一丝的破绽和倦怠,但他不得不用心破解气象万千的寂照剑,一时也奈何不了张元宗。
那边螭龙剑散发着神异的气质,几若近妖,若不是朱浩昌身具龙门剑气,如何能够抵挡无处不可去的御剑术。在群山环立之间,一人御剑,一人驭气,尽显剑道的神奇瑰丽,世间竟还有这般用剑之法!
云峥卓然而立,白衣飘举,衣袖处的彩云呼之欲出,心与剑灵犀相通,御之驰骋自如。世间本无神鬼,自然亦无神鬼之术,御剑术违背自然的法则,打破世人的认知,旁人对其御用的秘诀自是百思不得其解。
螭龙剑透着灵性,好似活物,飞跃盘旋之间寒光迸射,刃如秋霜,灵纹泛光。然朱浩昌绝不是弱骨之辈,紫衣贵重,金冠傲世,面对螭龙剑之夭矫,沉如三山五岳,随意挥洒,剑气铺天盖地,端是沉稳大气。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之战,上一次朱浩昌并未与张元宗分出胜负,旁人难知其深浅。他的剑气锐利无双,具有开天辟地之威赫,迫使四野臣服。傲态毕现之中氤氲着一股恨意和狂态,他渐渐同山峰融合,利用山岳之势平添泼天之威。
他一次次生生将螭龙剑击偏数尺,若是旁人早已破绽暴露,他自可趁机一劳永逸,然而云峥却不动如山,螭龙剑去而复返,如蛆附骨,让朱浩昌难以直捣黄龙,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斗得旗鼓相当。
另一侧杀手之王唐杀震惊莫名,不是因为青丝剑的诡谲,而是因为顾惊仙的狠辣无情,活脱脱一副杀手的格调。青丝剑在秘法的驭使下,在虚空中布下天罗地网,悄无声息探取唐杀的性命。
唐杀不愧是一代杀手之王,手中的玄磁剑泛着紫红的血光,戾气驱使他变得疯狂无制,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敏锐。身入杀手之境中,癫狂之余获得一种莫名的气机,引导他看透青丝剑的繁复和神秘。
他无畏生死,立于危墙之下,玄磁剑探入青丝剑中,其独特的引力搅乱了丝线的轨迹。顾惊仙微微蹙眉,冷光宛然,玉指如弹琴弦,青丝剑随即改变攻势,另辟蹊径,再次攻向唐杀,然唐杀拥有玄磁剑,面对轻灵的兵器,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不远处,巫千雪的暗器天下无双,又将阵法融入银针之中,往往生出奇效。她体态曼妙轻盈,好似仙子驾云游览山川,银针布成阵法,攒射向剑童常月。常月在武圣殿比斗中,曾是朱浩昌安排一招奇棋,其剑法返璞归真,是绝顶的用剑高手。
常月出剑皆经过严密的计算,不强不弱,不多不少,以最小的力量取得最大的收获。他眼界极为毒辣,虽不能攻破巫千雪的阵法,却能化去大部分的力量,保全自身无恙。巫千雪心中忧虑,虽然暂时勉强挡住常月,但是银针总有耗尽的时候。
花未眠同样心有忧虑,九死曹生虽然断了一臂,但对他的实力根本就没有影响。他一身彩绸满脸笑意,颇具滑稽之相,但是麒麟刀煞气难抑,花未眠可没有莞尔一笑的心思。她虽然身兼春水掌、天罗针和星蛇剑三大绝学,但因为年少,火候难以深厚。
花家属于神医世家,在武学一道的确比其它世家稍逊一筹。花未眠算是花家出类拔萃的高手,不然也不会被定为下一任掌门。星蛇剑擅长灵巧变化,曲折自如,让人防不胜防,再加上她时而射出几枚银针,相辅相成,倒也勉强抵住惊世的麒麟刀。
好似一切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但是好景不长,楚寒心渐渐适应了张元宗层出不穷的变化,陡然发力,一剑剑绽放惊艳的风华,透着难以言状的玄奥,让张元宗压力倍增。一个斗笠人猛然突破了张元宗的防线,但他并没有参与战斗,而是扑向了云瓷的藏身之地。
张元宗心中着急,却在楚寒心的剑下无法脱身。他心思电转,对方要置他们于死地,云瓷又没什么威胁,想必会被用来要挟几人。斗笠人持剑飞掠,眼见着纵身飞入云瓷藏身的山石之后,留意到此举的张元宗诸人皆心中一沉。
突然一声惨叫突兀传出,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巨石后面倒飞出来,狠狠摔在地上,斗笠翻落,露出一张青年男子的脸来。他口吐鲜血,胸骨尽碎,手上的剑仅剩下半尺长短,双眼在惊惧中慢慢涣散,陡然一歪头,没了呼吸。
楚寒心对自己属下的实力最是清楚不过,竟在一瞬间被击杀,看来是来了不容小觑的高手。他有些疑惑崂山之上竟然还有别人,不知公孙纯阳是否知晓?张元宗喜忧参半,不知来者是何方神圣,云瓷安然无恙否?
白魔带着属下柴月关从巨石后出现,浅浅的瞳孔流露出淡淡的不屑,骨灵神秀的容颜浮现百无聊赖的神色,目下无尘,清高孤傲。素来古灵精怪的云瓷这时安分极了,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
张元宗忽然笑了,带着一种奇怪的轻松,出剑愈加心无旁骛。按理来说白魔属于魔教魁首,天下正道最大的敌人,但龙门张元宗与他之间却存在着一种非敌非友的莫名关系。楚寒心和朱浩昌等人见白魔现身,眼底闪过一抹阴霾,不由竭尽全力加强攻势。
在场的巫千雪曾是太一教的天师,想想也明白白魔会如何左右战况。常月更加沉心静气,挥剑却有股色厉内荏的味道,巫千雪银针告罄,唯有以轻灵的身法闪躲,但是常月的剑好似在空气的缝隙中游走,剑剑夺人性命,险之又险。
白魔侧首瞥了一眼身旁的属下,柴月关会意点头,留在一边掠阵,一边护着云瓷。白衣轻摆,雪发飘舞,白魔神色淡淡地走向巫千雪,不疾不徐,安宁优雅。他随心所欲地伸出右手,曲指弹开锋芒毕露的剑,然后探出右手如雪泥鸿爪,轻易地夺了常月的剑。
常月骇然后退,可是长剑凭空一转,剑锋入体,穿胸而过。他闷哼一声,踉踉跄跄摔在地上,满脸惊色密布却无惧意。白魔无意杀他,毕竟杀一个晚辈有份,他不再瞧他,带着巫千雪同云瓷会合。
巫千雪有些不自然道:“多谢。”白魔冷淡道:“你获得自由又能怎样?还是逃不开是非缠身。你跟着他真得好吗?”巫千雪淡淡一笑道:“这是命运,就算我还在九幽山,也避不了这些是非,与他无关。”
那边麒麟刀狠狠压制住了星蛇剑,连天罗针都奈何不了曹生,花未眠双眸含威,硬撑着抵挡。巫千雪见状欲要出手相助,白魔阻挡道:“你去了又能如何?”然后他向柴月关示意,顿时长剑出鞘,寒光直射麒麟刀,替花未眠接下曹生。
花未眠花容泛白,退到姐姐巫千雪的身旁,向白魔复杂地道了一声谢。白魔恍若未闻,径直盯着楚寒心同张元宗大战正酣,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属下。柴月关名不经传,剑道修为却极为深厚,颇为轻松地挡住了麒麟刀。
云峥同朱浩昌斗得难解难分,顾惊仙同唐杀也陷入胶着,倒是楚寒心施展最本真的剑,恰如,大象无形,张元宗一时处于下风。云瓷瞧清白魔的形容形貌,自是了然他的身份,于是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乖觉道:“白魔哥哥,你能帮帮我师父吗?”
白魔冷淡的面孔忽然露出明媚的笑意,以他实际的年龄做云瓷的曾祖父都绰绰有余,未曾想这个孩子竟称自己哥哥,心情没来由很是舒畅。他故意为难道:“你这样叫我,令我比你师父矮上一辈,你认为我还会帮他吗?”
云瓷微微一顿,然后懊恼道:“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可是这也怪白魔哥哥比我师父还年轻许多,我一时不察,才会出言不逊。”他偏头仰望着白魔,黑白分明的大眼透着纯真和艳羡,道:“白魔哥哥,你帮帮我师父吧?”
白魔暗道好一个精乖的孩子,虽知他是故意恭维,但觉颇为受用。他白影飘移,生生插入这边的战局,施展一记散手,利落地将楚寒心身侧的斗笠人击杀。他遂即挥掌攻向楚寒心,掌力雄厚澎湃,张元宗顿觉压力大减。
楚寒心怒火中烧,一柄剑搅得风云变色,在张元宗和白魔的夹攻下竟也不见败势,当真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觅得间隙,他忍不住对着白魔怒喝道:“你和他一道出手,也不嫌丢了身份。”
白魔嗤之以鼻道:“我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可以围攻别人,却不允许别人围攻你,这是什么鬼道理!这世间,本来就是以大欺小,以强凌弱,以众暴寡,你可还有什么意见?”楚寒心闻言一时气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