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圣殿中的群雄不由呆愣几分,这种暗器手法几乎天下无双,也不知那位曼妙女子身上到底藏有多少银针,竟这般毫不顾忌地出手。一出手的数量之多令人瞠目结舌,更何况每一根银针的速度、角度皆是准确无比,无可挑剔,心底里不由冒出失魂落魄的感觉,自己是万万躲不过的。
阴阳鬼的瞳孔倏地一缩,他的眼中只有那一道阴晦的乌光,那织成密雨般的银针几若不存在一样。乌光一闪而逝,湮没在美丽的银星之中,他知道漫天的银针再多、再快、再狠,也及不上那一根乌针,而现在这根乌针却隐匿不见,只为突起撕咬自己一口。
在这半个呼吸的时间里,阴阳鬼突然冒出一丝冷笑,两掌诡异地隔空相向,寒气森森,炎息烈烈,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力竟相互对流而去。众人皆惊愕地望着他的动作,仿佛白天见鬼似的。
世人皆知,一个人难以同修阴阳,原因在于阴阳两种内力一旦相遇,就会产生惊人的破坏力,势同水火,那不是人体可以承受的。众人又知,阴阳鬼却是江湖奇才,另辟蹊径,同修阴阳,但是也只能各自运用,左掌寒冰,右掌烈火,就好像他把自己变成两个人一般。
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阴阳鬼竟然试图让两种内力相接近,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毁灭自己的行为。然而为数不多那几人却是心中讶异,他们可不认为阴阳鬼是一个愚蠢的人。诸人皆是心思电转,齐刷刷盯着场中的变化。
只见阴阳鬼双掌微颤,之间气流翻涌,两种内力突然合二为一,暴烈的力量倏地腾起,似是挣脱困室的恶兽,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凶性。他的脸上并没有痛苦或难看的神色,反而露出了不可一世的笑意。
就在银针射入他三尺的范围时,他双掌一翻,掌风呼啸,掌势滔天,比之方才不知强过多少,硬生生把层层叠叠的银针轰溃,眼前的杀机烟消云散。阴阳鬼眼尖,瞧见地上的银针中含有一枚乌针,不由戏谑地望着花容微变的花未眠。
众人惊愣当场,虽然这一切发生得快逾闪电,但皆看得清清楚楚。他竟然将两种内力控制到这种地步,不可思议地开始融合,所产生的力量已不可同日而语。
张水衣惊道:“他竟能融合阴阳,真是个怪物!”巫千雪摇头道:“他还没有达到阴阳融合的地步,不然威力不止如此。若真到了阴阳融合、刚柔并济的那一天,阴阳鬼绝对是江湖中最顶尖的那几个人之一。”
听了此语,张水衣秀眉一蹙,惊疑道:“竟有如此厉害?天罗针也奈何不了他?”巫千雪淡淡道:“能同修阴阳已是惊世骇俗,百年难遇,若是真能归于一体,有如此实力,也是理所当然的。花未眠的乌针施展之法毕竟修炼时日太短,如今还未达到大成的境界,此时是敌不过阴阳鬼的。”
张水衣问道:“他修炼异于常人,旁人怎能比得过他?若魔教都修此法,那整个江湖还有谁能敌得过魔教?”张元宗微微摇头,淡笑道:“大道三千,可没什么天下第一,阴阳同修虽然厉害,却也不是独霸江湖。只要你坚守本心,不沾片尘,自可达到无人企及的地步。”几人闻之,皆心中一动,暗自回味,张元宗虽是短短几句话,却是武学上的真知灼见。
场中阴阳鬼双掌齐出,新近的感悟在此场中初露峥嵘,乌针对他已无威胁。他嘴角噙着谑笑,一步步向花未眠靠近,不计其数的银针和数枚乌针也只能稍稍减缓他的速度,一旦暗器告罄,花未眠的春水掌可救不了她。
最后一波银针激射出去之后,阴阳鬼已经靠近一丈的范围内,雄浑的掌风及体,衣袖飘飞,花未眠眸子一沉右手一按腰际,一道雪亮的银光突然从她的腰畔飞出,似乎很轻柔,犹如璀璨星辰化为星沙密布苍穹,似乎又很凌厉,如灵蛇吐信,银光矫纵,锋锐毕现。
众人慢慢看清,花未眠的手中已经握了一把银色的软剑,剑身纤薄坚韧,银光耀眼。面对势如破竹的阴阳鬼,银剑犹若灵蛇游走,不可捉摸。明明眼见直奔双掌而去,突然银剑弯曲,避开狂暴的掌势,从侧面刺向手臂,这一招来的奇峰突起,诡异的很。
阴阳鬼面对侧面击来的银剑,阴狠表情一闪而逝,自己不得不纵身暂避。众人大惊,没想到场中峰回路转,花未眠竟还藏技未显,软剑一向是各类剑中最难修炼和最难缠的,由此看来,花未眠还真有与阴阳鬼一拼之力。
正在众人按下心头惊涛,准备观看接下来精彩的比斗,突然花未眠微笑道:“未眠技不如人,在此认输。”顿时整个武圣殿一片惊愕之声响起,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位美艳的女子,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内心。花未眠不顾众人的心中所想,挥挥衣袖,聘聘婷婷下场去了。
阴阳鬼蓄势待发的攻势截然而至,以他如今的地位若在众目睽睽之下留下花未眠,只怕颜面扫地。他胜花未眠是必然的事,可是这一场她竟在没落下风之际主动认输,让阴阳鬼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心中有些窒堵和憋闷。
那边,云珵奇异道:“花未眠能成为花家的继承人,果然不是虚应的。春水掌、天罗针、星蛇剑这三大绝学都极难修炼,没想到她竟全部习得。若不是她太过年轻,阴阳鬼岂是她的对手。”
云峥微微点头道:“她审时度势的功夫也很高明,选择此时认输,一来不至于狼狈惨淡,二来星蛇剑方露就收,众人心知她余力未尽,真要同阴阳鬼见个真章,结果犹未可知。她巧妙化解了自己的劣势,保住了花家的名声。”
这边,张水衣惊异地望着下场走来的花未眠,欲言又止。花未眠对着张元宗佯作悲戚道:“张公子,未眠只能做到如此了。”张元宗浅笑道:“姑娘仗义所为,在下感激不尽。”花未眠落座后,巫千雪盯着她微微晃神,眸子深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片刻安静后,张水衣斗志昂扬道:“这一场要不让我上吧!”张元宗眉头一沉,方要言语,巫千雪微笑道:“这一场还是我去吧。”几人纷纷侧目,除却花未眠,皆知巫千雪身份特殊,没想到此时她倒是坦然如斯。
巫千雪的身份实在是可以算作江湖中一大秘辛,看来太一教也很忌讳,竟没有丝毫的泄露。此时她竟决定上场与太一教中的长老一战,岂不是冒着身份败露的风险,若是太一教对她的身份不再讳莫如深,那时候只怕是举世皆敌。
巫千雪犹若尘世间的一朵优昙,眸眼中是浓浓得化不开的雾霭,她幽幽道:“我不可能一生都隐藏自己过活。”接着她轻轻摘下紫色的面纱,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容颜。微风轻抚之后,只见她已经身在场中。
白魔一见巫千雪出现在场中,目光一凝,俊秀的容颜看不出丝毫的变化。他虽然知道她是一定会上场的,可是真当她出现在场中的时候,他心中冒出一声叹息,那个曾经超然物外的天师,今日竟要为自己而战,不由冷冷地向张元宗望去。张元宗有感也向白魔回望而去,眼中是一片波澜不惊。
阴阳鬼双手垂在胸前,一脸莫名的笑意,双眼紧紧地盯着巫千雪,却不同于周围群雄那种爱慕之色,而是一丝冰冷。他刻意压低声音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何必还要上场。”语气中却没有嘲讽之意。
天师,是太一教传承千年以来极为特殊的存在,身居其位,依仗的是悟出《古神经》,掌握一生九次的堪破天机之能。天师向来在武学上没什么建树,但是其地位备受尊崇,堪比教主,乃是教中的灵魂人物,好比剑侠手中之剑,文人手中之笔。
巫千雪已经为太一教卜算过三次,每一次所带来的作用和影响是无与伦比的,教中长老、弟子一直受到太一教关于天师传统的约束以及对她占卜能力的信服,巫千雪在教中有超然的地位,即使她已经叛离太一教,阴阳鬼贵为长老之尊,但在言语上并未失却分寸。
他正是因为顾忌巫千雪的身份,以及知道天师历来武功低微,所以才如是言道。然而巫千雪双眼愈发深邃,幽然道:“我只想做一个自由的人,为此付出什么样代价,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阴阳鬼眉峰一聚,笑意隐去,冷冷道:“得罪。”双掌却是寒冰、烈火分明,并没有施展阴阳融合之法,但是就这寒冰烈火掌已经江湖中极端恐怖的功夫,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亡魂其下,他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小题大做。
巫千雪一脸淡然,无视对方猛烈的气势,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切皆入不了她的眼。就在众人嘀嘀咕咕之时,她向前迈出了一步,很平常很普通的一步,就好像是在阡陌之间散步,自然随意,自在不拘。
然而这一步迈出之后,不见她任何动作,无数银针突然从她身上激射而出,密密麻麻织成天罗地网,仿佛那些银针具有生命一样,自己飞了出来。巫千雪神色如常,淡然地望着阴阳鬼,那透射而出的银针好像与她无关一般。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位神秘女子竟也是一个暗器高手。没有任何手法,没有任何动作,她安安静静地迈了一步,犹如名门淑女,静谧而优雅,但是那一蓬银针高明之极,比之花未眠胜之一筹。
此时的阴阳鬼心中却是有些惊骇了,因为只有他明白这些银针高过花未眠可不止一筹。每一枚银针皆不类同,速度、角度、力度各异,有前有后,有快有慢,有的尖锐,有的无力,但是这些截然不同的银针巧妙地结合成一个整体,隐隐潜涌着惊人的力量。
阴阳鬼突然觉得银针成为了天下最厉害的武器,他竟犹豫不决,无法出手。以他的眼界,只要他击出一掌,就会激发出银针配合相击的力量,就连他也只能退守。于是,他当机立断双掌挥出,掌风汹涌澎湃,而他的身子却向后退去,避开了银针的后续的杀机。
在众人看来,漫天的银针岂会让魔教长老避退,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么,然而这一切清清楚楚发生在众人眼前。花未眠一边惊讶巫千雪的暗器手法,这个女子总让她产生一种奇怪的情绪,一边又疑惑阴阳鬼的退避,银针怎会奈何得了他?
张水衣低呼道:“怪哉,阴阳鬼怎么怕了巫姐姐的银针?”张元宗淡淡一笑,道:“因为这些银针被布成了阵法,其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几人闻言大惊,一闪而逝的暗器都能布成阵法,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