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忆心中一凛,浑身气机牵引,此人绝对是可怕的人物,他感觉到危险的气息。魔教长老岂是常人所能胜任的,他必定是在武学上突破凡境,超人一等。莫忆严阵以待,所有的毛孔皆警醒过来,感官的灵觉调整到巅峰状态,青雪静谧在袖中,静待惊天一击。
冼星见意态萧索,散漫一笑,缓缓拔出手中之剑。由于武圣殿全有墨黑陨石所建,里面并不是多么明亮,所以冼星见的剑从乌鞘中拔出的时候,众人恍觉有星辰降落。剑脊上镶有二十八颗一般大小的宝石,玲珑剔透,韶光湛湛,全二十八星宿之数,此剑名为星辰剑。
星辰剑乃是冼星见的佩剑,虽不及纯钧剑的神异,但也绝对是江湖上最有名的剑之一,除了因为它是魔教长老的佩剑之外,更因为那二十八招星辰剑诀。用星辰剑施展此剑诀,自有一股遗世的寥落风华,直逼人心。
冼星见一向不爱理会教中事务,为人潇洒不羁,少年时爱好游寺拜山,踏遍大江南北,据说某日醉卧山野,夜观星象,心有所感,自创星辰剑诀。此剑诀一出,罕逢敌手,让他在太一教中脱颖而出,被前任教主奉为最年轻的长老。
此时,白魔派其上场,可见势在必得之心。星辰剑斜斜划出,星光朦胧,那种天高地远的境界一下子展现出来,深邃而神秘,旷达而孤寂。也只有慧远、裴灵韵之流的高手才能辨别其高,围观的一部分人只是隐约可得,剩下的就全不所知了。
莫忆的下颌愈加冷峻,清寒之气透出,若是天山之雪降临。两人皆静待时机,不愿轻易出招,一人散漫不在意,一人寂静守清心,但是两股滔天的气息已经凌空绞杀、碾压。群雄大气都不敢出,皆感受到巨大的压迫,胸中沉闷不畅。
就在众人有窒息之感的时候,两人突然出手,弥漫开来的压抑一时间崩碎。冼星见身形洒脱随意,星辰剑白芒耀眼,若是星河横跨,剑意蓬勃而出,而莫忆飘忽不定,青雪矫腾而出,青光绽放,锋锐尽显。
一时间众人不由冷汗沥沥,及体的寒意深入骨髓,他们看不清两人的身影,分不出孰优孰劣。只见一道白光纵横如意,一道青光恣意无拘,如是飞龙在天,相互腾挪攻伐,心中暗吶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只怕自己一生都难以达到如此的高度。
冼星见对星辰剑诀运用得心应手,到了酣睡也能施展的地步,信手拈来若是天外来剑,威力无匹。然而面前的男子给予了他太多的惊喜,此人的青雪奇异还是其次,他本身在武学的造诣令世人望尘莫及。
他一生大战无数次,识得各种路数的武功,但是莫忆所施展的武功,完全没有任何套路可言,已经脱去招式躯壳,信马由缰,随心所欲。他知莫忆乃是雪鸿的弟子,却完全看不到雪鸿的痕迹,这样的对手令他颇为兴奋。当然并不是说施展招式就落了下乘,此中也有高低之分。
冼星见施展二十八招星辰剑诀,绵绵不绝,一招一式皆妙绝天下,意境高远,顿时如星空降临,清辉熠熠。莫忆亦是毫不保留,天山十年所学尽皆施展开来,精妙绝伦,空寂通透之境顿现,清寒扑面而出。
两人激战上百招,斗得酣畅淋漓,旗鼓相当,似乎忘记自己正处于比斗当中,兀自一边奇招频出,一边暗自印证,许多不解不通之处皆豁然开朗,心中不由大喜。由此,两人竟有惺惺相惜之感,生怕过早结束比斗,心有默契一般,并不急于胜负,竟成为名符其实的切磋。
在场豪杰皆是有心之人,皆知如此高手相斗可遇不可求,仅是观摩就受益匪浅,胜过累月苦修,所以连眼睛都不敢轻眨,生怕错过精彩绝伦之处,暗自也临摹比划。看得群雄忘乎所以,排山倒海的呼喝频频传出。
冼星见和莫忆又斗了上百招,星辰剑和青雪刃一会儿缓慢比招,纤毫毕现,一会儿快逾闪电,化为流影,一会儿出招繁复晦涩,一会儿出招若是儿戏,当真是棋逢对手,精彩之极。
白魔、朱浩昌、云峥、张元宗静观场中比斗,心思电转,两人的强横实力不得不让这四位风云人物心有所感。张元宗心道:曾言他比苏未名稍高一筹,却有些独断了。
江湖中从来不缺乏高手,无论是正派弟子,还是邪道门徒,亦或是孑然游侠,皆有卓绝之辈,但昙花一现者也如恒河沙数,真正后继有力的高手必定是在武学上越走越远之人。冼星见与莫忆就是这样进境不停的真正高手。
两人斗到三百余招的时候,仿佛约好一般,皆调动浑身内力,聚于星辰剑和青雪刃上,欲毕其功于一役。顿时青白二气暴涨,似要破碎殿顶而去,场中的空气迅捷奔腾开来,众人纷纷后退,生怕殃及鱼池。
只见两人的最后一招的光华运转到极致时,突然相互攻去,刹那间空气中若有闷雷轰隆,震颤心神。那爆炸开来的光团炫目以极,在最璀璨处倏然湮灭,众人顿觉眼前一黑,目不能视,过了片刻,才看清场中两人各自静立一旁。
比斗似乎已经结束,孰胜孰败难以明了,慧明大师紧锁眉头,迟迟下不了结论,难道要判和局不成。就在此时,莫忆淡淡道:“在下输得心服口服。”此言一出,众人喧闹翻天,竟是莫忆败了,可是败在何处,却是糊涂不解。
冼星见畅快大笑,道:“半招之差而已。今天好生痛快,若有机会,我们再战三百回合!”莫忆微微颔首,然后转身退出擂场,众人虽不知晓个中缘由,但胜负已是盖棺定论。在场的也只有白魔、朱浩昌、云峥、张元宗四人看得明白,莫忆左胸的白衣上有一道浅浅的剑痕。
张水衣见莫忆主动认输,颇为不服,张口欲要争辩几句,但张元宗适时制止,低声言明其中乾坤,方才惊讶收声,不由忧心道:“魔教的高手真是厉害,连莫大哥都败了,接下来的比试该怎么办?”莫忆闻言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张元宗静声道:“我以为白魔是比斗的关键所在,没想到他竟带来了如斯高手,确实出乎意料,不过论胜负还为时过早。”他声音中透出一种镇定心神的力量,众人心中阴霾散去许多。
巫千雪浅淡一笑,脉脉地向他望去,虽知形势不好,却不知为何心中安宁,而苏未眠也眸眼如丝地盯着他,欲化为春风包围了他去,张水衣不悦地狠狠瞪去,谁知她兀自媚笑,气得张水衣美目圆睁。
白衣莫忆虽败,却无法阻挡群雄对他的称道,没有丝毫的頽气。击败无相鬼,与“星君”冼星见大战三百回合,这等战绩将会让他之名响彻武林,成为很多少年弟子的崇敬对象,雪鸿弟子的身份早已不重要了。
冼星见长身玉立,盯着手中的星辰剑陷入沉思,完全无视周遭的沸沸扬扬。全场陷入一种尴尬的氛围中,冼星见是太一教中仅次于白魔的高手,非四方压阵的高手不能力敌,可是比斗才过五场,压阵高手还得主持大局,岂能提前上场。
四方沉默半晌之后,云峥突然朗声道:“冼长老,星辰剑出,风云变色,令人佩服之至。云家子弟愿请阁下指点几招,望手下留情,在下感激不尽。”言中之意竟是仍旧要派出年轻子弟上场,明知必败,似是心存磨砺一番之意。
接着云峥侧头微笑道:“三弟,向冼长老请教是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这时候一位年轻男子从云家众人中走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手中长剑若是丹青折扇,他淡定地走到冼星见的对面,然后执礼道:“在下云泽,请前辈指点。”
云泽,云家的三公子,云峥三叔云霄之子,云家子弟中出类拔萃的人物,颇得老太君的喜爱。此人极为俊秀,温良谦恭,若是一块温玉,触之暖心,见之无不好感丛生,当之无愧的世家子弟的风逸。
他亦不刻意相让,剑如出岫白云,飘渺而出,却又攻守兼备,面对高山仰止的“星君”,既不贪功冒进,也不畏首畏尾。他的剑法犹如天际流云一般,云卷云舒,重在一个变字。云彩无根,其剑法难以揣度变化,不知下招,而云彩也可遮天蔽日,所以其剑法又可气象宏大。
云泽比之云砚、云溪又高出一大截,若是平常定是要引起万众瞩目,但是结果却诡异地反响平平,竟还有哈欠之声传出。张水衣也觉察到周遭的异常,不由嘀咕道:“云泽算是出场人中较为突出的年轻一辈,为何众人却是索然无味的态度?真是怪事。”
张元宗瞥了一眼云峥,淡笑道:“常清、常风、云砚、云溪这些少年高手相继出场,他们虽不及云泽,但是强在出场在先,剑法也当真极高,而且年纪比之更小,所以得到了众人毫不吝啬喝彩称道,不过到这一场为止,我想他们对少年高手应当没有多少兴致和热情了。”
“更为悲剧的是他的对手是冼星海,其更加传奇,更加光彩夺目,他的光芒早已遮盖了云家公子,而且云泽就算剑法再高一筹,在‘星君’面前也定会黯然失色,星辰剑的光彩岂是常人都能夺的。”
张水衣闻言皱眉道:“那就奇了怪了,云峥为何总是让年轻一辈出场?他云家不应该没有老辈高手,难不成他根本不在乎胜负,真把此次比斗当做武学切磋不成。”张元宗奇怪一笑,道:“其中自有他的计量,我们不需要深究和担忧,还是先顾好自己。”
对于不及双十年华的云泽在剑法上有如此造诣,冼星海心中其实颇为赞许,但是众人却没有什么强烈的感受。云泽虽然在江湖上不是无名之辈,不过多是依仗他云家二公子的身份,本想趁此机会一鸣惊人,却注定零落。他有苦难言,也只好苦苦支撑,最后还是因为冼星海惜才,才让他撑过三十招,不至于太过难堪。
云泽还不得不装作一副温和谦恭的模样,黯然失色地退回云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云峥连忙呼道:“云家子弟再次向冼长老请教。”众人闻言纷纷望向云峥,这云家大公子行事颇为独特,出人意表,尽行那“羊入虎口”之事,不由惊诧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