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才者,乃天、地、人。从古至今,成就大事者皆重天时地利人和,可见天、地、人三才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三才杀阵以此布三阵:天阵、地阵、人阵,阵阵皆有莫测的力量。第一杀恶魔嗜血当是人阵,第二杀血冥蝶毒应属地阵,接下来的第三杀定为天阵。天阵又为何大杀之局,众人不知,心虽忐忑,却仍旧冒死前行,俗语说富贵险中求,犹如此理。
一行十人,谨慎地穿梭在茂林修竹之间,于阵法之事知之者甚少,几乎只能依凭本能。张水衣思虑良久,疑惑道:“大哥,我总觉得这根本不像阵法,那嗜血恶魔和血冥蝶,虽是有人进行安排设计,屠戮江湖同道,但却不像阵法。即使不懂阵法,只要手中有势力,也能设计如此之局。三才杀阵,更多像是一种故弄玄虚的说法。”
“姑娘,此言差矣。”突然竹林深处响起男子的声音,深厚而绵长。众人一惊,聚目望去,只见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颇大的青石,石上盘坐一人。众人加紧脚步,向那人奔去,来到近前,才看清那人容貌。
三十许的青年,俊朗飘逸,发如漆夜,眉似山峰,那双眼忽低垂似思索,透着点点沧桑,忽目光上扬似寒星,蕴含光华,在此处竟出现了这么一位风神如玉的男子。男子盘坐石上,犹如虬龙,盯着面前的白玉棋盘,棋盘上星罗密布,却都是黑子,没有白子,煞是古怪。
张水衣蹙眉扬声道:“阁下是何方神圣?”青年男子道:“在下梁临川,山野乡人,长居此地,久未见外人,想不到今日有幸得见诸位。”张水衣瞅瞅左右道:“不是本姑娘存疑,而是你的话难以让人置信,这深竹荒林的,鬼才信你。”青年男子一笑,道:“诸位皆为那神兵而来,而在下不巧却是那神兵守护之人。”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皆面面相觑,惊喜参半。若此言当真,那神兵确实存在并非虚妄,是为喜,然此人布阵守护,手段惨绝人寰,人阵、地阵死伤无数,人命如纸薄,见到布阵之人,不知还能否活着离开,是为惊。
众人皆犹疑不定,生怕此人行那坑蒙之举。此时子虚两眼放光盯着梁临川,兀自道:“诸位不必怀疑,此人手中乃是造化棋盘,当是守护之人。”梁临川眼中一动道:“前辈果乃高人。”众人盯着那白玉棋盘,皆不知这造化棋盘是何物。
秦少游恰时问道:“这造化棋盘有何出奇之处?”子虚道:“老朽别的不知,只知拥有此棋盘,可布任何阵法,可破任何阵法,万物皆为己驱使。”众人再次大哗,这造化棋盘竟是这般鬼斧神工的瑰宝,虽觉子虚言有夸张,但只要有其十分之一的效用,那也是惊世骇俗的东西,想必比那神兵也不遑多让。这梁临川,拥有奇物,却耐得住寂寞归隐山林,名不经传,确实难得。
张水衣上前一步,道:“三才杀阵想必是阁下的手笔?”梁临川点头道:“是。”张水衣叱道:“好你个人面兽心的恶徒,上百人命丧你手,为那劳什子神兵,你还真下得了手,真是人人得而诛之。”顿时有几人暗暗腹议:这姑奶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这梁临川杀个上百人,却轻描淡写,那是大煞星啊,惹怒他,搞不好在场诸位都别走了。
梁临川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大笑道:“姑娘方才说,这不是阵法,乃在下所设杀局,专门屠戮江湖同道,姑娘却是错了。阵法的精妙就在于虚实相生,在下不是嗜杀之辈,只愿秉承祖上遗愿,守护此地。能来到此地,诸位中必有识得此阵之人,可有愿为这位姑娘解惑?”
张水衣闻言瞪了梁临川一眼,回过头来看向张元宗,道:“大哥,你一定知道,干嘛不告诉我们怎么回事?”张元宗无奈道:“梁兄秉善布阵,表象狰狞,威慑众人,不仅因职责所在,而且也是为江湖同道的性命着想,我岂能点破,行这倒行逆施之事?”
张水衣愈加不解,道:“什么意思?”张元宗道:“三才杀阵之人阵、地阵,都是幻阵,阵法加诸众人的伤害是不存在的。”众人闻言先是大惊,接着不解,最后恍然大悟。
幻阵,深陷其中的人,心神被牵引,产生幻觉,对所遭遇的人、物、事信以为真,精妙绝伦者,比之黄粱一梦也不为过。三才杀阵,当真是精绝无方,偷天换日,真实的令人骇然,这份造诣江湖中罕有比肩者。
众人明白当中因由,俱或敬或畏望向梁临川。张水衣问道:“那些人明明死在我们眼前了,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些人又到哪儿去了?”梁临川道:“他们慢慢与你们分开了,如今已经出了这片竹海。”
几人皆惊异地盯着梁临川,阵中的幻想逼真之极,也神奇之极,那造化棋盘果真是一件惊世的宝物。这时那个打开木盒的青年问道:“哪还有一阵呢?”众人不由浑身一紧,面色古怪。
梁临川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在下仍旧劝诫各位,就此放弃。天,不可测,天威,非我所能左右,所以三才杀阵之天阵乃名副其实的杀阵,并非幻阵。在下本不愿行雷厉之事,若诸位偏要执着,那在下也只能卫道杀生。”说完,梁临川手抚造化棋盘,似要布天阵,众人顿时毛骨悚然。
张元宗忙道:“梁兄,请听在下一言。最近异象频出,可见神兵通灵,引来众人。在场诸位人杰能来到此处,乃有缘之人,神兵出世势在必行。梁兄乃惊采绝艳之辈,岂能埋没山野,神兵之灵想是顾念守护之义,不愿耽误梁兄才华,愿出世遁入红尘,卸去梁兄肩上的重担。逢时,我等愿与梁兄一道,游历江湖。”
梁临川笑道:“多谢,如若今天过后,还能相逢,定履今日之约。”张元宗明白梁临川今日不会罢休,道:“好,在下也不为难梁兄,此外有一事相询,望告知。”梁临川道:“请讲,若知必定奉告。”
张元宗道:“在下有一位朋友被赤发鬼挟持,业已进入此地,意欲神兵,我那朋友乃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而赤发鬼是一赤发男子,梁兄可曾注意?”
梁临川目光一亮道:“确有其人,那位姑娘于阵法一道,钻研极深,想必是不愿让那人称心,未尽全力,暂时退走。”张元宗默然片刻,道:“多谢梁兄告知,在下急于寻那朋友,就此告辞。”
张元宗、莫忆、张水衣和四儿,转身离去,而子虚踌躇片刻,手晃“一挂破天”幡道:“老朽倒是不惧这天,不过小游的生死还是要顾及的,老朽当护小辈。”遂带着秦少游离去,而望江楼伙计板儿嗫嚅道:“老神仙……我跟你们回去。”遂也跟着两人。最后剩下青年男子等三人皆不想就此放弃,愿舍命一搏。
张元宗等七人同行,不待走远,突然后方雷声轰隆,震耳欲聋,惊动四野。众人往后望去,顿时心神惊扰,面带忧惧,这就是天阵的威力么。只见一道道炫目以极的霹雳,犹若银龙,从天而降,劈碎头顶竹涛,后方那片竹林顿时呜咽,惊恐的惨叫声凄厉传来,众人心中冒出一阵恶寒。
这种毁灭性的力量,真是举世无匹,势不可挡,闪电之下,一切皆为应劫之物,化为尘埃。众人皆知三才杀阵之天阵定是极为厉害,无人摄其锋,却没有想到是如此的惊天动地。深陷天阵,只遗绝望,身消命殒,转眼成空。
张元宗淡然道:“人有旦夕祸福,果真是各安天命。前辈,现下我们作何打算?”子虚沉吟片刻道:“三才杀阵之天地人三阵皆现,在场诸位保得全身,可见与那神兵有莫大的机缘,若是错过,岂不遗憾,这可是逆天而行啊。我等应当继续前行,取得神兵。”
众人顿时面色古怪地望着子虚,而本尊却一副神仙笑的模样,咋一见还真有道风仙骨之气。张元宗面色如常道:“但凭前辈安排。”子虚笑意荣荣道:“好说好说。”然后子虚领着众人原路返回,众人心有疑惑却也不好言明。
慢慢地众人明了,子虚竟是奔着地阵而去的,众人惊诧不已,这前辈到底作何打算。张元宗、莫忆一片淡然,张水衣左右瞅瞅,欲言又止,四儿和板儿安静的跟着,秦少游秦公子却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最后,众人来到地阵圆形空地边缘,子虚道:“到了,这里就是神兵藏身之处。”众人闻言望去,顿时惊诧不已,只见三十几丈的圆形阔地中央那一座石亭赫然存在,完整无缺,周围环绕的还是那些不知名的灌木花丛,不过却是残花败枝,一片狼藉,地上旧枝枯萎顿地,新枝还未褪去颜色,仿佛此处经历过不止一场大战,众人惊疑。
众人走近仔细打量,那亭中圆桌却是墨黑色,不知是何材质,桌上也没有那狭长的木盒。当众人看到圆桌上方的物什,顿时呼吸一紧,难道这就是那神兵?
只见石檐和桌面之间,临空悬浮着一块长约半尺、宽约三寸的铁牌,颜色暮沉,毫不起眼,与神兵之想差之千里,唯一让人觉得神异的是它可凌虚悬空,上面有繁复的线条。众人暗疑不定,这不又是陷阱吧,这是铁牌毫无出奇之处,难道是一把钥匙?
张张水衣突然叫道:“看,那里有人!”众人这才注意石亭后方不远处有一座宽大的竹舍,年头虽久,倒也精致。竹舍中门大开,只见屋内席地而坐一人,面前摆放一白玉棋盘,此人赫然是梁临川。
梁临川望向众人,缓缓叹道:“在下生来就守护此地,诸位竟能来到此处,难道纯钧真的想要出世不成?”张元宗带着众人绕过石亭,来到竹舍前,道:“梁兄,在下张元宗,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