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车毁坏的地点,距离驻地已经不远,一阵急行军后,孙祥羽终于带人回到驻地。
此时的驻地,和离开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
到处都是硝烟留下的痕迹,四处闪耀着火花,不时可以看到一具具死尸匍匐在地。
孙祥羽快步跑过去,抓住一个正在忙着搬运尸体的士兵,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那名士兵似乎刚哭过,跟个花脸猫似的,血和灰染在了一起,看起来有点滑稽。
但谁还敢说他滑稽,光是看着他一边搬着战友的尸体,一边哭的样子,就没人会说这句话。
“听我的命令,一队二队担任警戒任务,其他人立刻帮忙收拢战友的尸体。记住!哪怕是一根手指也要给我找回来!”孙祥羽红着眼大吼,然后跑进驻地深处,找还活着的领导。
士兵们立刻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唐砖也没闲着,伸出两只手,分别抓住两具尸体拎起来,朝着一处专门存放尸体的房间走去。
然而刚走没两步,就被人用力抓住。那是一个年轻的士兵,可能还没唐砖大。
他像发怒的猛虎,狠狠瞪视着唐砖:“你在干什么!”
唐砖低头看了看,回答说:“帮忙搬尸体啊。”
“难道你不能对他们表现的尊重一点吗!给我放开!如果是这样的搬法,我宁愿让他们暴尸荒野!”年轻士兵用力掰开唐砖的手,然后招呼另一人,小心翼翼抬着尸体进了屋。
唐砖愕然,转头环顾四周,发现似乎所有人都是这样做的。
他们搬运尸体的时候,甚至比对待活人还要小心许多,生怕再碰坏任何一处地方。
这是另一个让唐砖不解的地方,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浪费时间,降低效率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把尸体找回来,才应该是最重要的吧?
可是,这里好像没一个人能想到这点。
所有人的态度都几乎一致,唐砖看了会,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
他转过头,见吕志民站在身后。
这位炊事班的班长似乎看懂了唐砖的疑惑,问:“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样做很浪费时间?”
唐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点头,说:“炮弹就在脑袋上飞着,这样很容易耽误时间,增加危险。”
“你知道吗,以前的大战役时,为了夺回一具队友的尸体,我们的军队往往可能牺牲数人甚至十数人。这样的行为,无论以什么角度来看,都是无比愚蠢的。”吕志民说:“但你知道,为什么那些傻子还一直坚持吗?”
唐砖摇摇头,他如果知道,也不会站在这发呆了。
“因为有些东西,不是用脑子去思考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不是为了理智去活着的。”吕志民低头看着自己被血染红的手,说:“虽然不是兄弟,不是亲人,更可能不是朋友。但是,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如果有一天,你明白同胞两个字的意思,就不会再有这样的质疑了。”
说罢,吕志民从旁边走开,和另外一人四处搜寻着散落的残肢。
唐砖看着他忙活的背影,眼里的迷茫依然很浓。
同胞……
他是个孤儿出身,从小流浪,见惯了人世间的尔虞我诈。
在唐砖心里,世人要么是愚昧的,要么是奸诈的,没有所谓的好人和坏人分别。如果有人想杀你,你反手把他杀了,那你还是坏人吗?
你觉得别人坏,只是因为你打不过他,骗不过他。
所以,那个时候他从不觉得自己属于哪个团体。
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都是这个世界赋予他的资源。而这些资源唯一的用处,就是让自己活下去。
直到他跌落悬崖,来到那仿若仙境的山上,这个想法才略微有些改变。
不过唐砖还是没觉得世界变了,他的想法,只为仙女师父而变,对其他人,一如既往。
什么是同胞,唐砖真的没有这个概念。
就像詹向玉心里,把人分成可以杀的,和不可以杀的。
那么唐砖心里,就是可以结缘的,和随便欺负的。
同胞是什么?
突然提起这个词,他心里甚至有些陌生,有点想不出这俩字怎么写的了。
越是想,就越模糊。
只是,看着一个士兵因为无意碰到了尸体的脑袋,导致那具尸体本就差点脱落的眼珠子掉在地上而失声痛哭,连声道歉的时候,唐砖忽然觉得,心里有股子难以言喻的情绪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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