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到底还是沉得住气,惯常挂在脸上的谦和可亲笑容又回了来:“你想见识下我的血河剑?”
顾红袖眼睛亮晶晶道:“你要为我引荐吗?”
方应看微微一愣,有点拿不准这话是要和他当面对决,还是另有其他的用意。方应看不禁仔细打量起顾红袖来,其面貌如何方应看已有耳闻,而秉性如何,方应看还不甚清楚。在方应看的潜意识中,武功或有可能赶超关七的,再怎么如何都不会是个软柿子,毕竟高人总是或多或少都有怪脾气的。
然而方应看现在一看,只觉得顾红袖眼神明澈,神态中带着几分孩子气,就像是疯了后的关七。方应看心中更为踟蹰,面上却顺着顾红袖的话道:“苏公子想我为你引荐血河剑又是为何?我的剑法怕是入不得苏公子眼的。”
方应看的姿态放的不可谓不低。
顾红袖眨巴下眼睛,“我对你的剑法没兴趣,我只对血河有兴趣。”
方应看笑容仍挂在脸上:“哦?我愿闻其详。”
“你这么善解人意真是太好了,”顾红袖说着却是有点害羞起来,“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们能否喜结良缘——”
接下来的话他没能说下去,因为被一声低咳声打算了。那咳声虽低沉,但其中掺了内家真气,直送到他们这边。
咳嗽的自然是苏梦枕,要知道这里还是天泉山的地界呢,没道理他不会第一时间就知道顾红袖出来拦住了方应看。
不过苏梦枕的咳嗽声来得不是很及时,顾红袖不该说的已经说出了口。
方应看:“!!”
八大刀王:“!!”
鉴于他们没有一个人往顾红袖是红袖刀上想,故而“喜结良缘”一说,便被他们理解成是和方小侯爷,血河剑什么的都是搭讪的借口。
方应看在愕然过后,便暗自恼怒起来,余光中瞥见渐渐走近的苏梦枕,意有所指道:“苏公子有这样荒谬的想法,苏楼主可是知情?”
顾红袖没去看苏梦枕,而是因为方应看这句话变得气鼓鼓起来:“他眼里只有他的未婚妻,便不把从小便陪在他身边的我放在心里了,昨日竟把我赶出了象牙塔,让我在外面被露水打湿——他知不知情,愿不愿意,我都不在乎了!”
方应看:“!!”
八大刀王:“!!!”
苏梦枕:“……”顾红袖昨日里不知成为了何方神圣,那位前辈为他看了病,又留下药方后就径自离开了象牙塔。这本来没什么,可谁让那前辈在某种程度上是借了红袖刀的身呢?结果便是更深露重时,红袖刀恢复了清明,因为不记得先前发生过什么事,只以为他这个做主人的把他丢弃了,连上先前在大雨中的份,就和他置起气来。
这么一想,顾红袖的控诉完全没毛病,但放在当下就很有问题了。
苏梦枕忍不住再咳嗽一声。
顾红袖闻声看过去,“别说你是来阻止我的?”
说完顾红袖哼哼了两声:“雷损是你未来岳父,你不让我去和他亲上加亲也就算了,可他和你非亲非故吧?再说了我现在就只是和他认识认识,即便我们没缘分,我也不会如何啊。当然,如果情投意合那就更好了。”
方应看:“……!”
八大刀王:“!!!”
苏梦枕:“……小侯爷今日并没有带血河剑出来。”
顾红袖拔高声音道:“没带?”
苏梦枕缓缓点头,一字一顿道:“当真没带。”
顾红袖失落得很,立刻就把目光从方应看身上挪开了,再度回到八大刀王身上。准确来说,是他们的宝刀上,在八大刀王的头皮发麻下,略带嫌弃道:“他们不过尔尔,我还是更想和血河见一见。”
方应看:“??”
八大刀王:“……?”他们这是被嫌弃了吗?被嫌弃的好!
苏梦枕耐心地安抚着顾红袖:“你会有机会的。”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意有所指,而被意有所指的方应看还在呢,但他并不急着开口,只想听听他们还会说出什么来,他们说的越多,他才能从中知道更多,进而做十全的打算。抱着这样的想法,方小侯爷就眼见原本还泄气的顾红袖眼前一亮,“主人是说我们是有缘分的吗?”
方应看:“??”
方应看觉得他彻底糊涂了,他不由得看向苏梦枕,却见被开封府各方势力都忌惮的,又向来是倨傲冷僻的金风细雨楼楼主露出了无可奈何,却又听之任之的姿态。
而在顾红袖看来,苏梦枕这算是默认了,他便像是受到鼓舞般,也不再和苏梦枕怄气,对方应看也不再多看一眼,就那么眉开眼笑的离开了。
苏梦枕回过身来,带着歉意对方应看道:“红袖他有些任性,让小侯爷见笑了。”
方应看好脾气道:“高人总是别具一格的,我可以理解的。”他还真没办法理解透彻,先不说先前这匪夷所思的来往,单就是苏梦枕好似很简单就将顾红袖给控制住,就让方应看觉得看不过眼了。他为了能控制住关七,前前后后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便是在昨日三合楼一役后,他当机立断地要抢在其他人前面,率先找到关七也耗费了他很大的精力。
当时关七已有了清明的迹象,要控制住他可比从前难得多。值得庆幸的是,他从前命“铁树开花”兄弟下在他身上的禁制和枷锁,并没有被关七冲破和解开,另外“温小白”这个名字仍旧对关七有效。
尽管如此,方应看在想到苏梦枕这儿又有了一个“关七”,且刚才那人的肆无忌惮,心中还是难免生出一股邪火来,总觉得事态的发展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事实上,不止方应看一个人这么想。
武功媲美甚至超过关七的顾红袖之横空出世,带来的影响超出想象。当年关七的迷天盟在开封府所向披靡,也不过是十数年前的事,那时候连六分半堂都得在迷天盟的威视下卑躬屈膝,现如今关七再现不说,又多了一个未走火入魔前的“关七”,他还效忠于金风细雨楼,那可以预见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之争,金风细雨楼注定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这不是六分半堂想看到的。
同时也不是蔡京一党想看到的,不过对蔡京来说影响却不大。
蔡京一党不愿意看到民间势力坐大,甚至是一家独大。原本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两虎相斗,在双方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无论谁赢谁输都必有损失,到那时候想要“入手”就容易得多。
现在平衡被打破,双方实力出现了不小的落差,那就改变策略,扶持一个打压另一个呗。具体说来便是蔡京一党扶持六分半堂,让六分半堂去和金风细雨楼死磕到底,到最后除掉金风细雨楼,而那时候六分半堂也可归顺于他们,不可谓不是少费吹灰之力,便将两个多年来盘踞开封府的刺头给拔除。
只要怎么扶持,如何扶持还有待商榷,再怎么说雷损和狄飞惊,这两个六分半堂的总堂主和大堂主都并非等闲且好控制之辈。
与此同时,苏梦枕也知道了九皇子赵构的事。
这使得‘浪翻云’所言有五成真,变成了七成真。
苏梦枕久久没有言语,尔后原本对六分半堂如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便变得没那么急迫了。这倒不是说宋朝距离亡国不远的事,让苏梦枕变得心灰意冷起来,而是苏梦枕他现在得到了延命的药方,适时放慢放稳侵吞六分半堂的步伐,就变得很顺理成章了。
苏梦枕的命令在金风细雨楼便等同于圣旨,即便有人在心中犯嘀咕,面上却不敢有任何不恭敬的,师无愧、茶花和沃夫子几人就更不用说,倒是杨无邪比他们仨知道得更多些,而多知道的这部分过于沉重,不免让杨无邪忧心忡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