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二先生像抱着宝贝一样抱着一坛梅子酒进来时,顾青正在作画。
他擅画,可从没有把它当做过一项爱好。
如今作画不过是因为梅大先生爱画,严格来说是爱收藏名家名作,他那些藏画平日里可是连梅二先生都不让摸一摸的。
梅二先生一边闻着酒香一边凑过头去看了看,“原来是《清明上河图》。”
顾青头也没抬,只道:“二师父现在想起来我是你能酿酒的徒弟了?”
只要为了酒,梅二先生就能变得脸皮很厚,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七妙人之一,而江湖中人对七妙人的印象可不怎么好,委婉点来讲才会说“七妙人”个个都是不大要脸的角色。
话说回来,梅二先生这是冷静下来后,才想起来他要是现在就把徒弟撵下山,那等他把酒喝完可怎么办,所以他不能做杀鸡取卵的事,因而这才厚着脸皮来找顾青。现如今被戳穿,梅二先生厚起脸皮道:“咱们师徒可是绝配,为师怎么舍得叫你下山呢。”
一个爱喝酒,却不会酿酒;一个不喝酒,却很会酿酒,这不是绝配师徒是什么?以及这话儿也适用于梅大先生和顾青,这不得不让梅二先生心生感慨:‘幸亏当时把人给捡回来了!’
先不说梅二先生这么想是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单就是顾青听完他的话后,又换了一支画笔,一面在画布上凭着记忆描绘一面道:“我想二师父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在不满您见酒忘徒,反而您的话让我如醍醐灌顶。”
梅二先生:“嗯?”
“我想下山。”
梅二先生恨不能给自己一嘴巴,叫他多嘴多舌!梅二先生多清楚啊,既是自家徒弟这么说了,那就没有更改的余地,他就只有趁着人还在的时候,多喝个几杯,不过等梅二先生细细品了三杯这才停下来,想到了什么,语重心长道:“要不阿青你还是去单纯给人家疗伤好了,要知道这世上有心病的人不知凡几,可他们不见得想求得一记心药,说不得他们被你说中心事,反而会恼羞成怒,记恨于你。”
顾青沉默片刻才道:“可我想找一真心人——”
梅二先生快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你说你想找什么东西?”他看着他那平素里很少大喜大怒的徒弟,停下手中的动作,没敢抬头,似是害羞,就像是个怀春少年般,梅二先生觉得一定是他喝了假的梅子酒!
这时顾青抬起头来,他脸上可没有半分梅二先生想象的羞赧,反而是眼波中带着淡淡的疑惑:“二师父为何这么惊讶?”
梅二先生干巴巴道:“少年慕艾,这很正常。没错,你有这样的想法挺好的。”
并没有!
顾青假模假样地失笑道:“二师父理解错了,我说的‘真心人’是说有真心真意之人,到时候可以向您证明世人还是好人多——幸亏我方才没有说我想找很多真心人,不然二师父您可就误会更大了。”
梅二先生:“……”
说来也奇怪,在以为顾青在怀春时,梅二先生觉得很不可思议,可等顾青解释了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后,梅二先生却又忧心起来,毕竟又不是苦行僧不能近女色,大好儿郎禁个什么欲?
可这话儿梅二先生不太好说,他就只有低头喝酒。等回头见着了梅大先生,梅二先生把心中忧愁一说,梅大先生奇怪道:“家里不是有婢女吗?为何还要从外面找?”
梅二先生:“……”
得,梅二先生也不好跟梅大先生解释“要女人”和“找婢女”有什么不同,他干脆抱着酒坛子去和酒坛子发牢骚去了。
只话又说回来,即便顾青他真的想要找梅二先生起初理解的“真心人”,那说来也不会是个女人。而之所以会着重提起性取向,是因为顾青他在系统空间里三省其身后,决定“堵不如疏”。他在过去世界中很少与旁人建立情感关系,即便是有也都是亲情和友情,他从没有和什么人有过爱情关系——或许曾经有过,但它已风化在他的思维宫殿中。
以及,爱情是无解的。
这种情感太具有不可控性和毁灭性,对于已形成根深蒂固的“趋利避害”习惯的顾青来说,它无疑就是他绝不会想去沾染的东西。而顾青他反省过后的结果是他愿意去接触这种情感关系,当然了并不是像系统所说的那样假装去爱上一个人,也不是强制他自己去爱上什么人。
另外,这只是一个小部分。
更大的问题在于顾青对待新世界的整体态度上,这在不小程度上和顾青经历过太多有关,他没办法不和一般人不一样。格格不入是正常的,重要的是怎么处理这种格格不入,顾青在来到现在这个世界前,还曾想到过彻底关闭他的思维宫殿,让他回归到还没有进行多次穿越前的姿态上,可这无疑是治标不治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