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板不妨好好考虑考虑,”顾青不疾不徐道,顿了顿还加了句,“在我看来安老板是最合适的人选。”
是“最合适”的,而不是“唯一”的。
都说了本朝能被称为巨贾的可不再少数,没有安隆,还有其他和魔门没有瓜葛的商贾,等着投入太子昭门下,可以说安隆这次是错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这么一来,骨子中更多还是“天下熙熙皆为利往”的安隆,他会作何选择,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安隆就这么上了顾望舒的贼船。
至于从长安到张掖郡的官道由谁来修的问题,顾青现在并不急于下定论。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嘛。
和安隆话别后,顾青就带着他送来的见面礼,优哉游哉的回到了太子府。
该说安隆不愧是蜀地大商贾吗,他送的见面礼价值很是不菲,当然了还是不能和去年杨玄感送上来的见面礼相比。杨玄感送的见面礼,虽说是被顾青借花献佛献给了帝杨广,可其中的店铺,房舍等非直观性钱粮的那部分,随后被帝杨广转赏了回来,目前都由太子门人在经营,每月进项非常可观。
嗯……杨玄感若是知道这件事,他肯定是不会感到欣慰的。
顾青对此很笃定,并准备等明年杨玄感出了孝后,好好跟他解释一番,争取把误会解开。
他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的顾青回到了太子府,再出现在书房时,就俨然是太子昭了,没一会儿就等来了听闻太子回府就赶过来的李建成。
李建成还没说什么呢,顾青就道:“你见过望舒了?”
李建成:“……是。不知她是?”
“他是孤的幕僚,有惊世之才。”顾青还真好意思这么变相的自夸。
李建成闻言一怔,他少有听得太子殿下这般夸奖人,先前修筑长城时发明出修筑机关的机关大师是一个,现在那青衣女子又是一个,果然是才貌双全吗?
……是吧。
他们俩在书房谈论神出鬼没的望舒时,太子府的后院中,太子昭的长子杨倓,他阿娘大刘良娣正小心翼翼的跟韦妃赔罪,原因是杨倓杨大郎他把太子昭送来给他们兄弟三人玩的木马,给拆了开来。
那木马刚被送过来的时候,不说府中三兄弟抱着不放,就是大人们见到了也是惊叹不已,在从前她们可不敢想象还有能走动的,木质的马?
怕是机关大师所做,非比寻常。
而三兄弟得了这么一匹木马后,是把原先得的玩具都给丢开,就把那木马当宝贝一样,恨不能睡觉都抱着。结果杨倓不知道怎么想的,今儿就突发奇想的把木马给拆了开来,然后装不回去了。
这下惊动了大刘良娣,见状不妙就只有来韦妃这儿把罪责先揽下来。
韦妃挺惊讶的:“大郎竟是把木马拆开了?”
大刘良娣品着韦妃这话儿不像是责备,便道:“也不知他是如何做的。”
韦妃确是没有责备之意,相反她也好奇杨倓怎么做到的,当下就带着大刘良娣去杨倓的院中看个究竟。等到了杨倓的院中,发现二郎杨侗也在,而那腹背有杨倓那般高的木马,看上去是好好的。
大刘良娣:“??!”
韦妃笑道:“这是又把它给按回去了吗?”
杨倓一板一眼道:“是的。我后来记得是怎么拆的了,便照着原路装了回去。”
大刘良娣心说原来只是虚惊一场,韦妃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正想说“怎么不见这马儿往前走”,她身边的婢女就急急忙忙跑过来道:“三郎不见了。”
“可是偷着去找殿下了?”韦妃惊了下道,这种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弟弟去找阿耶,怎么不把我们叫上?”杨侗说的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如果没有那挡不住的嫩声稚气的话,会更有感染力。
杨倓也跟着搭腔,他们俩似不给旁人说话的机会,一唱一和的就自顾自抬起那只木马,吭哧吭哧的往外走,有仆从要上前来帮忙,他们还不让,他们要自力更生!
结果就是一院子人哭笑不得的,看他们兄弟俩艰难的抬着那木马往外走。
然后,没走几步的,一边马腹掉了下来。
仍是小豆丁的杨侑,正窝在里面保持着抓住马腹那块木板的姿势。
杨倓:“……”
杨侗:“……”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最终他们兄弟三人,两人扛着木马,剩下一人兜着他们安装不回去的零件,去书房找他们阿耶,争取坦白从宽。
唉,他们兄弟同心,差一点就其利断金了!
杨倓眼前一亮:“这一点可以和阿耶说。”
杨侗想了想表示赞同,顺便斜眼看说话仍带着可爱的口齿不清的幼弟,悄悄跟杨倓说:“到阿耶书房前,让三郎掉几滴泪,可行否?”
这个似乎也可以有。
这才是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不管怎么说吧,太子府的整体气氛还是很温馨美好的,不像有的地方,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
比如说一直在等着太子昭倒霉,结果太子昭仍旧没倒霉的楚地:
杨约跟杨玄感说起外面事情的时候,他自己恐怕都没发现,他的语气里往前那种振奋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心有力而气不足。
杨玄感也被他感染到了,可他现在好像等太子昭倒霉等成了执念,信誓旦旦道:“他再把长城修筑得又快又好又如何,这一次他竟把商贾给搅合了进来,这次士族们如何能忍?他这次绝对是在自寻死路!”
这话儿说的这么铿锵有力,也不知道是在说服杨约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杨约只是在心口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他们现在就只有等等看士族们的进一步应对之策,而事实上,士族们确实咽不下这口气,可还没等他们再想好应对之策呢,淮南丁氏商行就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般的,把洛阳的主街道都给修成了又干净又平坦的水泥路。
士族们那么擅长垄断,他们的眼光就少有短浅的时候,自然无师自通的就看到了这水泥的无上价值。
可惜水泥的配方,在太子昭手中。
淮南丁氏商行不一定不知道,可士族们想要动淮南丁氏商行,那也得看看帝杨广答不答应?要知道因着丁氏商行的投名状,帝杨广可对它青睐有加,另外还有太子昭为淮南丁氏商行保驾护航,士族们并不愿意这时候去硬碰硬。
可那么大一块肥肉,喷香扑鼻的摆在眼前,让他们干看着,这不是难为他们吗?
而就在他们蠢蠢欲动时,太子昭放出了风声,道他欲兜售水泥配方,价高者得。
说好的垄而断之呢?
士族们这么想倒还不全是口是心非,他们是想要水泥配方不假,可他们这不是跟太子昭的关系不怎样吗?
从去年开创科举制度开始,士族们和太子昭的关系就开始紧张起来,不然也不会有今年他们挖坑,让太子昭去修筑长城的事啊。后太子昭跳坑是跳坑了,可人家压根就没有载一个坑头,反而是如履平地不说,还在坑里挖到了宝,顺便还丢给他们一颗颗老鼠屎,他们哪能咽得下这口气,最近在朝堂上没少明里暗里的挤兑人家,不可谓不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可现在人家要往外让利,士族们能不觉得脸上火辣辣吗?
只火辣辣归火辣辣,士族们才不想放过这么个得利的好机会呢,身体力行的证明了什么叫“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而顾青只管端坐高台,看他们粉墨登场,看他们唱做念打。
又在这场水泥配方兜售大戏后的三个月里,从长安到陇西,从陇西到张掖郡的官道就分别由陇西李氏,和宇文阀出钱出力的修了出来——顾青他并没有把水泥配方兜售给一家,而是按照地域,比如说淮南,淮北,陇西,西南等兜售的,以及同样是按照地域,所竞买到水泥配方的士族还有着要修该地域官道的硬性要求。
可以说朝廷在修官道上所花的钱财寥寥无几,而且士族们要修官道,可不能像朝廷那般能够抽丁修路,他们是需要自己出钱雇佣治下民、工的。当然了他们并不是只出不进,要知道除了官道外,能修的路可还是有多的,到时候他们要怎么把利益最大化,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顾青是不提供“售后服务”的。
士族:咦,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得不说,顾青的这一举措在很大程度上缓和了他和士族之间的矛盾,可以说是从原本的凛冽寒冬,过渡到了如今的春暖花开。这种情况虽说只是暂时的,可仍旧把楚地的杨玄感气得小口小口往外吐血,并高喊命运的不公,以及它成功地引起了同样深谙纵横道之人的注意。
石之轩在入冬时,从张掖郡经由陇西来到了长安,在意识到如今新官道带来的可以说是翻天覆地变化的当下,神情越来越高深莫测。
他觉得是时候去见一见望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