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
顾青在旁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另外他手边还有一封太平王送来的请罪折,看完后还似模似样的叹道:“皇伯父如此深明大义,是本朝之福。”
宫九不由得冷笑出声。
现在是怎样,明明顾青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可平白无辜的自己却成为了千夫所指,这人如今竟还好意思再装‘圣人’?
顾青偏头看过来道:“堂兄,你生气了?”
宫九束手而立道:“不敢。”
“不,我想说的是你为什么会生气。”顾青摊开手说,“现在文武百官对你能让我禅位于你而充满质疑,认为你这皇位来路不正,且你并非正统,所以对你是不服气的,忠心度就更不用说了。再有皇伯父也认为你忤逆,表示不想再认你这个儿子,更不说等消息一传到民间,百姓们会对你这个新帝有多抵触了……总之呢,虽然你成为了新帝,可你的处境无异于是‘风刀霜剑严相逼’。这样的峥嵘凛冽,不正和你的心意吗?还是说你并没有因此产生难以压抑的兴奋?”
关于最后一句,宫九还真没办法反驳。
顾青笑得灿烂道:“不用太感谢我。”
宫九被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顾青给打败了,决定暂且不再纠结于他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拱上龙椅的事,淡淡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顾青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出宫啊。”
宫九斜睨他。
顾青垂下眼帘,喟叹道:“这座皇城禁锢我二十五载,是时候打破它加注在我身上的枷锁了!”
这话说的好像从前紫禁城就能拦住他往外溜达一样,不过真要说的话,从前顾青就是往江湖上流浪,都是间歇性的,一年里最多出去半年,而现在不同了,他都晋升成了太上皇,自是不会再过问政事,所以有的是大把时间在外面荡漾。
于是乎,在颁发了禅位诏书昭告天下后的第二天,顾青就潇洒利落的离开了紫禁城,让还想哭诉着让他收回成命的大臣们直接扑了个空。
然后,更加重了宫九的嫌疑。
一时间,阴谋论都要直上云霄了,可宫九根本就不惧怕这些流言蜚语,他可不是一个多在意名声的人。不过不在意归不在意,宫九又不能放任事态这么发展下去,虽说是被顾青赶鸭子上架,可他并不喜欢跳梁小丑,碍眼得很。
这边宫九要“新君上任三把火”,那边顾青已经无事一身轻,不,严格来讲顾青现在虽然不再当皇帝,可他并不代表他就是个“无业游民”了。
顾青手中还掌控着青衣楼,而且如今的青衣楼也不是多年前由霍休掌控的青衣楼,它在被顾青收入囊中后,在其后又相继吞并了北方的黑虎堂,无名岛和其隐形人组织,再后来还有幽灵山庄,所以发展到如今它俨然是中原武林中最庞大却不为人知的势力。
从前青衣楼在顾青手上,是和东厂相辅相成的,现如今顾青既是做清闲的太上皇,自然不会再让青衣楼和东厂有任何瓜葛,因而等顾青从紫禁城出来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着手整合青衣楼,期间陆陆续续收到其他人的问候信。
虽说如今江湖中知道无剑剑客祝长生就是天子的人寥寥无几,可这寥寥无几的几个都是顾青的朋友,他们在得知顾青禅位后,自然是要问候下的。
最先带信给顾青的,是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
玉教主是来“礼贤下士”的,他说既然顾青现在被紫禁城扫地出门了,那不妨来西方魔教来当个护法长老。
对玉罗刹的一片好心,顾青备受感动,然后写信过去,毫不客气的嘲笑了如今仍后继无人的玉罗刹一番——自从当年紫禁之巅之战后,已经过去了四年。若说当年的西门吹雪是个苦行僧,可好歹还是有点人气的,但从那之后西门吹雪于剑道上更进一步,他已做到人剑合一,只是几乎没有了人气。玉罗刹再想让这样的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魔教,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怜玉罗刹就这样成了空巢老人(……)。
顾青这么嘲笑他,绝对是一嘲笑一个准的。
话说回来,除了玉罗刹,还有陆小凤的。
陆小凤没说其他的,只是请他去卧云楼吃粽子,虽然现在距离端午节还有一个月,可这也算得上另类的“安慰”。
说来现在顾青作为朱佑棠,也和陆小凤交上了朋友,当年的很多事情经过了一段时间,已经不需要再去深究其中真假,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再者说了,顾青本人一样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但凡他想,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他也能让人家铁树开花。
总之呢,顾青也会用他本来的身份出现在陆小凤面前,这次就是。等顾青应邀随着陆小凤来到卧云楼时,他就不是以无剑剑客祝长生的身份,可卧云楼的主人并不知道其中内情,还把顾青等成祝长生对待,期间他们还不经意间说起紫禁城的事。
卧云楼的主人齐云飞感叹道:“不知太上皇是怎么想的,好端端便禅了位?
陆小凤剥粽子的手当下就僵住了,其实他挺想跟齐云飞介绍顾青说“这位就是太上皇”,可转念一想,他要真这么做了,非要把齐云飞给吓个半死,所以他还是保持沉默吧。
可惜陆小凤白费了一番苦心,因为正在品茗的顾青听齐云飞这么一说,就很随意的说道:“你说我吗?我是自认愧对于——”
“哐当!”
顾青还没说完呢,反应过来的齐云飞看了看神情纠结的陆小凤后,彻底意识到眼前的祝小哥儿切切实实是太上皇,震惊下就把酒杯给摔了,颤颤巍巍的看着顾青,跟见了鬼似的。
陆小凤: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呢,只要微笑就好了。
等回头出了卧云楼,有点心力交瘁的陆小凤硬邦邦地喊了顾青一声,面对顾青疑惑的目光,陆小凤只有干巴巴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以前不都是藏着掖着的吗?
顾青沉吟片刻道:“知之为知之?”
陆小凤:“……”
这种理由他才不信呢,不过既然木已成舟,那再纠结也没什么意义嘛,所以陆小凤很快就释然了,以及本来他们就要就此分别,可没走几步,他们就看到本地官府张贴的悬赏采花贼的告示。
两人对视一眼,尔后异口同声的说:“你很闲。”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陆小凤就去揭了悬赏令,顾青凑过去看了看悬赏令,一边好似自言自语道:“对付这种神出鬼没的采花贼,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引蛇出洞。”
既是引蛇出洞,那就需要饵,陆小凤嘿嘿一笑道:“猴精那家伙最近也挺闲的。”
于是,偷王之王就被他们坑过来,易容成了绝世大美人,来让采花贼采呀采。
果不其然,那逍遥法外又神出鬼没的采花贼没按捺住,就摸上了过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到第二天本地府衙开门时,衙役就收获了哭着喊着自己再也不做采花贼的采花贼一枚。
衙役: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唯一觉得不爽的就是司空摘星了,他阴森森的瞪着陆小凤:“陆小鸡,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啊?”
陆小凤看了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始作俑者,清了清嗓子道:“助人为乐所得的快乐,才是真的快乐?”
司空摘星也看了眼顾青,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说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才是真的快乐?”
陆小凤讪讪的笑了笑。
而被他们俩先后注目的顾青这时候恍然大悟道:“这么说的话,我们岂不是收获了双份的快乐?可以,这很皆大欢喜。”
司空摘星:“……”
陆小凤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火冒三丈的司空摘星,不过到了最后偷王之王也没能对他们俩做什么,因为他根本就打不过他们。
咳。
事实上是等隔天陆小凤和顾青他们俩好端端的走在街上,突然就不知道从哪儿冲过来一个年轻女子,和陆小凤撞在了一起。陆小凤正暗暗吃惊呢,那女子兜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色狼!竟敢非礼本姑奶奶!”
说来这女子的声音如黄鹂声般,想来长相应当是不差的,虽然泼辣了点但那不是俏皮活泼么,可等那女子抬起头来,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人纷纷朝陆小凤给予“没想到你这么饥渴”的目光。
原因无他,说那女子长得像母夜叉,那都是抬举母夜叉了。
而这时候,跟陆小凤一伙的顾青也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还唉声叹气道:“唉,陆兄你——”
陆小凤:“……”他就不信顾青没认出来这个母夜叉是猴精假扮的,还有猴精要是真有能耐,怎么不去碰瓷顾青啊?
反正他们就这么一边内部鸡飞狗跳一边闹得江湖人仰马翻,等到宫九彻底烧完那三把火,初步坐稳皇位时,这才知道他们在江湖上到底是多么逍遥自在。
饶是宫九也隐隐有些眼红,好在顾青也不是完全没良心,这时候叫人送了信回来,还记得问候了宫九,只是在信的第二页中就写着他和陆小凤他们出海玩了,等玩够了就会回来的,让宫九就不要惦记他了。
宫九给气笑了,笑的底下文武百官心肝那叫一个颤呐:太上皇你快回来,我们真的承受不来!
而被文武百官呼唤的太上皇,他在写这封信时就已经坐船出海了,只是他们这趟出海又如何会一帆风顺。乘坐的大船才刚驶出港口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遇到了一艘鬼船。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艘船不但看上去有好些个年头了,而且船上没有一个活人,全都是只剩下骨头的死人,可那艘船就那么飘荡在海面上,仿佛船上的水手还活着,还有船长在掌舵。
顾青这艘船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最终顾青开口打破沉寂:“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