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舞会意，赶忙递上火把。秦枫接过，点燃了篝火，继续道：“你们想必也是在那里遇袭才落至此处的吧？”</p>
“是。”</p>
“当时我们陷入混战。我飞身上崖，解决了放冷箭的弩手，与暗影首领林安隐鏖战在了一起。后来我听到小岚坠崖的声音。分心之下便中了他一掌，本以为命不久矣，便拉他一同下崖。</p>
坠落之时他一剑斩瞎我双目，我一掌将其打飞，而后便落到此处。”</p>
“那您为何不离开？”</p>
“你看我这个样子要如何离开？”</p>
听秦枫这么一说，白天舞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我明日带您离开吧！”</p>
“不必了。”秦枫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生活惯了。而且我时日无多了。”</p>
“怎么会？”白天舞面色忧虑道。</p>
“林安隐那一掌的掌劲一直在侵蚀我。这些年我一直在用内力抵抗，但我能感觉到我坚持不了多久了。”秦枫的语气出奇的平淡，仿佛口中那将死之人与自己毫无瓜葛似的。</p>
“您跟我会京城吧，江雪姐一定有办法治好您的！”</p>
秦枫苦笑两声：“你看我这个样子，出去还怎么见人？”</p>
“您是一代传奇，没有人会笑话您的！”一直静静听着的石玉剑忽然插言道。</p>
秦枫抬手指向洞穴深处。三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半人高的石堆。</p>
“我在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守着小岚。”</p>
白天舞的瞳孔瞬间放大，声音颤抖着道：“那……那是岚姐？”</p>
秦枫点了点头：“她掉到这里，没多久就死了。”他的语气之中早已流尽了悲伤，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似的。</p>
白天舞不想流泪。她紧紧咬住下唇，用力眨了几下眼，可泪水却是越眨越多。</p>
听到白天舞起身和远去的脚步声，秦枫就知道她是要做什么。</p>
白天舞摇摇晃晃地向石堆的方向走了几步，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坐在地。</p>
石玉剑赶忙弹起身来，想要上去扶起白天舞，却别一旁的王霖安拉住了胳膊。</p>
石玉剑不解地看向他，却听秦枫幽幽道：“让她们独处一会吧。”</p>
石玉剑闻言自知莽撞，便又坐了下来。</p>
篝火噼啪作响，将三人的脸都映衬得通红。三人默然无语。</p>
幽微的晚风携着夜林的窸窣吹入洞中，将白天舞的呜咽带向埋葬挚友的石堆。</p>
石玉剑迷茫地看着王霖安，王霖安同情地看着秦枫，秦枫则静静地望着白天舞的方向，空洞洞的眼窝之中仿佛闪烁着怜悯的光。</p>
白天舞望着那小小的石堆有些失神。过去的种种不断闪烁在她的眼前。</p>
是她在自己最迷茫的时候将自己带到了安平府；是她帮自己布置了自己第一间真正意义上的闺房；是她带自己办了人生中第一桩案子；是她送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件漂亮裙子……</p>
她是自己的老师，也是自己的挚友，更是可以交心的姐姐。可是现在，她就静静地躺在石堆下面，再也无法与自己说话。往日的欢声笑语犹在耳畔，凝神细听，却又只剩一片寂色凄凉。</p>
这一晚白天舞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当看到她趴伏在地不再动弹之时，王霖安看了已经靠着岩壁睡着了的石玉剑一眼，壮着胆子轻手轻脚地走了上去。</p>
白天舞双腿蜷缩着，还保持着跪坐的样子，身体无力地倾倒在一侧，头埋在胳膊里，也不知是哭得睡着了，还是哭昏了过去。</p>
看着她可怜楚楚的样子，王霖安心中一阵不忍。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身体摆正，好让她舒服一些。接着又将自己的外衫解开，盖在了她的身上。</p>
做好这些之后，王霖安看着那安眠的美人，看着那均匀起伏的丰腴胸膛，沾满泪痕的清秀面庞，他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p>
绝美的容颜近在咫尺，饱满的峰峦触手可及。若是一天以前，能够见上威名赫赫的白龙女神一面，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现在她就那么躺在自己面前，像一只疲劳的幼猫，没有一丝戒备。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做到所有侠客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此刻的王霖安心中全无龌蹉，只有怜悯。</p>
“无论多强大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啊。”王霖安暗自感慨道。</p>
白龙女神，金剑破魂，甚至快刀截流，这些都是曾经鸣震江湖，甚至比肩云水阁阁主的大人物。而这些令人望尘莫及的绝顶高手此刻就真真实实地在自己面前。</p>
他们也并非如传说中那么无坚不摧，也并非如人们想象那般潇洒自如。他们也会如常人般脆弱不堪。</p>
令人艳羡的大侠，似乎也没有过得比常人好上多少。命运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名声而照顾他们，名气再大，到头来也不过是逃犯，野人，甚至客死异乡。</p>
如果这就是名扬天下的代价，也许碌碌无为，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才是更好的选择。</p>
如此一想，王霖安心中畅快了一些，对自己相对平凡的半生又少了些哀怨。他坐回了石玉剑身边，靠着岩壁，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