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秋雨赶走了酷热的秋老虎，给关中的人们带来一丝清凉，却也让那黄土铺设的官道变得泥泞恶心。</p>
一名背负长剑的年轻人嫌弃地甩了甩粘在鞋上的黄泥，在路边的茶棚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身蓑衣上还粘着些水珠。</p>
见客人来了，老板也没上前招呼，熟练地从一口大锅里舀了一碗茶水，又从旁边的小罐中甩了勺盐，放在了年轻人的桌上，又拿走了他放在桌上的一个铜板，继续回到躺椅上睡觉去了。</p>
常年在关中地区行走的人都知道，这路旁茶棚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大碗茶。坐下歇脚就要付钱喝茶，这是全关中约定俗成的规矩。虽说有些霸道，但价格却是良心——一个铜板一碗，物美价廉。</p>
茶就是普通的大叶茶，没什么特别，若不特别声明，老板总是会加一勺盐，为旅人补充流失的体力。</p>
风尘仆仆的旅人能有这么个歇脚的地方，喝上这么一碗微咸的茶水，也道是心旷神怡。因此茶棚从不会缺客人。</p>
年轻人喝了口茶，把长剑从背后取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引得同在歇脚的几个客人同时望向他。</p>
老板倒是依旧不以为意地眯着眼睛。这荒郊野岭的，打架斗殴之事常有发生。不去管闲事是重要的生存之道。就算是死了人，过不了多久尸体就会被豺狼叼走，啃的连渣都不剩。</p>
其实，那老板巴不得三天两头的多死几个人。毕竟那些豺狼野狗要是没得尸体吃饿急了，就要来咬他这个活人了。饿急了的豺狼是这荒野茶棚老板最大的威胁。而至于那些强盗，是从不会劫茶棚的。一来没什么油水，二来要是把他们吓走了，自己也没了歇脚之地。</p>
因此，每次有人在附近闹事，老板就假装睡觉，实则眯着眼看热闹。</p>
“哥们儿，”一名皮肤黝黑，身材魁伟的壮汉朝着那年轻人的剑挑了挑眉，“剑不错啊。”</p>
年轻人似乎是期待着这句话，骄傲地说道，“这可是清风剑。”</p>
清风剑，即清风镇所铸之剑。</p>
“呦，还清风剑？万剑山上捡的吧？”又一名面瘦如猴的中年人讥笑道。</p>
年轻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因为，让那中年人说中了。他在万剑山上游荡了三日，终于在一汪泉中找到了一把生了锈的剑。带到铸剑镇找人除了个锈，重新打磨了下，又配了个剑鞘，便以十分之一的价格配了把不错的剑。</p>
这曾是剑客们以低价配得好剑的最好做法，可惜后来随着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弃剑也就越来越难捡了。</p>
“你胡说什么！”年轻人虽然心虚，嘴上去依旧强硬。</p>
中年人不屑地“切”了一声，来到年轻人面前，把自己的剑拍到了他的桌上，又用食指点了点剑的护手。在护手上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赫然有着一个小巧却极为精致图案。</p>
“看到没有？正宗的清风剑，是有铸剑家族的钢印的。你的有吗？”</p>
年轻人被说得无言以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看似无意地把自己的剑拿到桌下，好离得那人远些，嘴上却依旧争辩道：“剑再好有什么用？用不好也是白搭。”</p>
听了这话，中年人呵呵一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怎么着，想比试比试？”</p>
听到这边火药味渐浓，老板也饶有兴致地眯着眼瞧了过来。</p>
“算了算了，”壮汉见二人要打起来，连忙过来劝架，“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出来行走都不容易，何必呢？”那壮汉看似凶神恶煞，性格却是老实敦厚，言语之中真情流露，毫不做作。</p>
二人本都是碍于面子，都没有真想打架，此时又刚好有个台阶下，便都摆手作罢。中年人回到自己的桌子，继续喝起了茶。</p>
壮汉则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指着年轻人桌下的剑道：“能看看吗？”</p>
年轻人本就对壮汉有所感激，再加之说话厚道，不像坏人，便没有拒绝，将剑递了上去。</p>
壮汉接过长剑，拔出了一小段，凌厉的寒芒当即迸射而出。毕竟是清风镇所铸，就算是弃剑，亦是品质非凡。</p>
壮汉一边端详，一边自言自语道：“嗯，用料确实是上品，几乎没什么杂质，应该是冶铁镇出产的生铁。铁碳比例近乎完美，绝对的精品钢料，确是出自清风镇炼钢师之手。”</p>
说着便把剑全部拔出，伸出左手食指点在剑身上距离护手一扎的位置，就那么演杂技似地让剑平衡在了上面。“重心完美至于正中，突刺劈砍都适用，应该是铭剑山庄的平衡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