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允出院的时候,是隆冬时节。
第二周谢冰夏告诉他,她发烧了,不能来。再后来,每一周的探视时间她都没来,甚至不再接听他的视频电话,回复他消息也越来少。
顾修允察觉到不对。
他向医生申请出院,但是医院有规定的出院流程。
要医生觉得他情绪平复好转,家人愿意,他本人愿意,缺一不可。
顾修允疯了一样打电话发消息问外面的人,问他们谢冰夏怎么了,可是每个人都不告诉他。要么含糊其辞,要么说一切都好。
医生不允许他出院,外面的人也不肯告诉他谢冰夏的消息。
他想起少女摔倒在楼梯上,遍身伤痕爬不起来的样子,又想起她在铁门外含泪看着他,不肯转身。顾修允知道肯定是出了事,他哀求医生让他出院,医生认为他情绪过于极端,危险系数过高,不允许出院。
他开始整夜都不合眼,眼前全是少女的影子,耳边是谢冰夏乖乖喊他哥哥的声音。
暴躁,易怒,自残。
直到陈沼给他打电话:“顾哥,对不起……这事我真没法瞒你。谢冰夏捐了一半肝脏给崔沅,现在诱发肝脏衰竭,医生说可能熬不过这两天了。”
手机嘭地落地,顾修允全身都在颤抖。四周的声音像是在一瞬间被屏蔽,顾修允恍惚了一刻,回神时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一页纸割得鲜血淋漓。
他侧目看向位探视家属打开的铁门,弯腰抓起手机,对着门口冲去!
保安大叫一声扣住他,顾修允一拳揍到保安脸上,一个反剪把保安扣住,转身朝楼梯跑去。楼下守着的保安拿着警棍便围了过来,顾修允不要命地和七八个保安对着干,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挨了多少棍子,最终才总算跑出了医院。
保安仍旧提着棍子在后面追,顾修允不要命地往前跑。
天上洋洋洒洒地下起大雪,北风像是刀子一样裹着雪花片子,割得人浑身都疼。顾修允穿着精神病院的病号服,连出租车都拦不到一个。
地上的雪化成漆黑的冰水,顾修允赤脚踩在地上狂奔,单薄的病号服不多时就被雪花浸透。
周围的路人目光怪异地看着这个浑身是伤,穿着精神病院病号服的人。他的双手鲜血淋漓,脸上满是伤痕,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上满是积雪,背后六七个保安追逐着他,看起来狼狈又好笑。
“来接我,送我去见夏夏。”顾修允对电话那头的陈沼道。
陈沼惊呼一声,“阿姨不是还在京城吗,你怎么出院的……”
顾修允声嘶力竭,“xx路,快来接我。”他跑得太快,猛地被还没融化的积雪滑倒,膝盖咔嚓一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雪花寂静地落下来,风声呼啸。
少年弓起倔强骄傲的脊背,低声哽咽,“求求你。”
陈沼沉默良久,看着黑板上的老班,转身冲出了教室。
谢冰夏对于顾修允来说,是有多重要,才会让这么冷漠而桀骜不驯的人,这样低声下气这样狼狈呢。
陈沼直接开车过去找了顾修允。
少年穿着湿透的病号服,浑身都是泥水,赤足走在积雪里,脚底有血水流出来,一个步子一团晕开的血迹。脸上更是满是伤痕,苍白阴郁得仿佛一个疯子,看到他的时候仿佛终于抓到了一根稻草。
“带我去找夏夏。”
陈沼一脚踩下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