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秋时趴在床间,竖耳听了半晌,只有杯盏落桌声,听到贾棠说往日如何如何玩乐,良久无言。
贾棠莫非忘了,他特意嘱咐的带人来玩乐,逛完花楼,现在两人在房间里喝酒吃菜有何意思,他躲在床上,还不如出去一起吃吃喝喝呢。
闻秋时摸摸玉简,也不知贾棠能否领会其意。
几许,闻秋时听他咳了声,“顾兄,来饮酒,一醉解千愁。”
闻秋时:“”
他趴在床间又埋伏了会儿,伴着鼻尖缠绕的幽香,眼睛越眨越小,沉沉睡了去。
这抹幽香似曾相识。
仿佛很久以前,他就闻嗅过。
一些画面浮现在闻秋时脑海里,断断续续连接起来,逐渐清晰。
那是闻郁的时候,一身红襟白衣。
朦胧夜色里,前方大楼外悬着各种花里胡哨的灯笼,很是引人注目,他立在大门长阶前,没什么站姿的歪着,一只胳膊懒洋洋搭在另个少年肩膀,侧头看他,挑了下眉。
“都陪我走到这了,当真不能再进一步。”
白衣少年侧过脸,一张俊雅无双的面容,难得露出几分难看。
“不能。”
闻秋时认出人,是少年时的楚柏月。
“楚柏月啊楚柏月,你可骗不了我。”
“若是打算陪我走到这就停了,你也不会在出门时,特意换下了楚家子弟服饰,以免被人认出,分明就是要与我一起去喝花酒。”
闻秋时看到自己就是十五岁的模样,扬起志得意满的腔调,满脸笑容揭穿一切后,看到身旁少年扭头就走,赶忙慌里慌张追了上去,叽里呱啦不知又说了什么好话,把人劝住。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面具,不由分说給楚柏月戴上,遮了他面容,才拽着不情不愿的人走了进去。
时隔多年,花楼里的热闹景象并无二样。
不过不知拨琴的人是谁,曲调悠长,余音绕梁。
“有花”
天空飘落绯色小花,闻秋时看到自己伸手接住,斜眸朝楼上抛花之人望去,微微勾了下唇。
突然迈入花楼大门的少年,肤白若雪,青丝高束,眼眸若灼灼桃花,瞧着比手中一朵绯花还瑰丽,实在惹人眼球。
尤其是一身近乎标志性的红襟白衣,随意插在发间的赤色长笔,任谁都猜得出,这是最近在北域风头正盛的少年人闻郁。
一时间,惊呼声四起,铺天盖地的小花朝他扔来。
“花楼里的人都好热情,太友善了。”
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善意,闻郁一个不落全部接了,这可要点功夫,而他一番大展身手后,抛来的花越来越多,像是无穷无尽,饶是他,最后也累得气喘吁吁,抓住在旁沉脸不言的楚柏月,赶紧溜了。
一个角落,他分赃似的,把堆积如山的花分给楚柏月一半。
“来,一起当花童。”
楚柏月捻起一朵小红花,面具遮了他脸上的表情,仅露出轻浅眸子,和微微抿紧的唇。
“你知道她们为何向你抛花吗”
闻秋时听到自己说:“我长得亲和。”
楚柏月似乎被气笑了,过了会儿,才平复情绪缓声道:“去一个陌生地方,至少应该先了解里面情况,不然容易引起误会麻烦,就像你胡乱接得这些花,其实是她们想与你双修的意思,才给你抛的。你接了,就是答应她们。”
闻郁愕然,缓缓睁大了眼,“那可不行,我还没成年呢”
他下意识将这些花堆推走,但转念一想,准备收入储物袋,“我种的葡萄有花肥了。”
不过没等他将花收入储物袋,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伴着急促的呼吸声。
“砰”
像是有人被推到墙上,伴着微弱的痛吟。
是个悦耳的声音。
思及这是何地,蹲在花堆后的闻郁,忽而意识到来的两人是要做何事,他立即捂住了眼。
楚柏月:“”
他的眼睛被蒙住,当即低声道:“你做什么”
闻郁:“你是小君子,可不能看这些。”
楚柏月:“”
但下一刻,两人意识到不对。
花楼里的美妙琴音不知何时停了,大门口,一排排重兵把守,显然刚来了个大人物。
花楼老板娘冷着脸,被两名侍从拦着,“我们天熙城的少主看中你们莫莫姑娘,是她的福分,劝你莫要不知趣,否则今晚让你这花楼人陨楼毁。”
天熙城是北域第一大城,揽月城远远不及。
就算揽月城主在此,也得忌惮一二,更何况其他人,在此众人就算有心搭救,也无能为力。
他们只能看着叫莫莫的女孩花容失色,踉跄着被逼到一个逼仄地方。
那角落光线昏暗,从外面看不到什么,伴着两道身影没入其中,众人的心沉入谷底。
但下一瞬。
一个人直接从里面飞了出来,在半空划过流畅的弧线后,“砰”的坠落在地。
坚硬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里面的人“噗”得吐了口血。
倒地难起。
“少主”看清是谁后,门内门外,身着统一服饰的人惊得魂飞魄散,匆忙赶去。
但不及他们赶到,一个少年身影先至。
闻郁身上的红襟白袍不知去了何处,仅着了件薄衣,他抬手摘下发间的天篆,顷刻,如墨青丝披散开来,发尾在细瘦腰肢轻轻晃荡。
他一脚踩在倒地青年的胸膛,半俯下身,垂着眼,居高临下看着对方血淋淋的脸。
发现那人嘴角在动,他侧了侧耳,饶有兴致地问,“你说什么”
“吾、吾乃是天熙城少主,你、你敢”
瞥了眼门口阵仗,闻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天熙城的少主,久仰大名,不过,”
少年纤长乌睫一垂,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模样俊俏到蛊惑人心,脚下却无情地碾了碾,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中,踩碎了少城主的肋骨。
“我打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