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师傅的音容笑貌,许多时候回想,是很模糊的,另一个影子却越来越深。
头开始疼痛。
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很痛。先天之鼎浮现,上面充满了裂纹,还伴有一丝一丝的煞气。
她知道这些煞气,便是她的心魔。
复仇到底是什么呢?想想小梵这一路走来,支撑他的不是燕山盗,不是纸鸢,更不是自己,而是那“复仇”二字。
“李玄微从没把你放在心上。不,他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我的脱离掌控,是因为阿离创办了燕山盗,所以他用生命作为代价,让你跟我、阿离最亲近的两个人反目。李玄微,你的师傅,是为了报复阿离毁了他苦心经营的局面,要让他这一世都深陷在痛苦的泥潭里。当然,阿离现在就不轻松,便是再添上一点又有何妨?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理智告诉她,燕十一的话是真的,否则何以她还没碰过青莲灯,灯里就有了她的灵魂烙印?
理智与不敢面对的情感的纠葛,是头痛的源头。
倘若这一切是纯粹的干净的,便没有这许多烦恼。
是吗?
并不是,理智告诉她,自定义的不能称为真理。凭什么就是不干净的?
自我的贬低便是自我的否定,自我的否定,便是自我的毁灭。
“师妹!”
远处传来一个焦急的呼唤声。
她连忙压制住先天之鼎,收回去,再抬头时,情绪已完全隐没。
“大师兄?”她站了起来。
文子卿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敢用现在的眼神看着沈流云,深情而且炙热,但此刻却还多了不解与痛心,“我们一派,先天之鼎为重中之重,师妹怎么让它染上尘埃!”
沈流云微笑道:“原就是从尘埃来,如何不染。”
“那就更该摒弃杂念,静心调养,为日后化圣做准备。”文子卿很是痛心地道,“师妹方才虽然收的快,为兄还是瞥了一眼,已恶化到如此程度,再下去定然是道基残损,修为不存的下场,连性命都难以保住。师妹,快快清醒过来吧!”
这个人的关心是很真切的,能让人充分地感觉到暖意,就好像世兄。世兄从小对她关怀备至,没想到这关怀,是出于她有资格做他的女人。她原以为世兄是盖世英雄,直到最后一刻才发现,这世上没有什么盖世英雄,只有真正爱她的,关键时刻愿意舍命护她的。
黑山,野人谷外,白狼宫,离恨天。
那么多的奋不顾身、拼尽全力的影子,都是同一个,便实在很够了,先天之鼎又算什么。
沈流云微微地侧了身子,目视远方,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冷漠,“师兄多虑了,我自有办法调整。”
文子卿的心倏地往下沉。
远空尽头,夕阳落处,忽然冲起一道青色光华。
“一等剑主!”沈流云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来,“是小梵在灌顶,师兄自便,我去看看。”
心中刹那间有了答案,文子卿无力地站在原地,过了片刻,他回头望着那个仿佛奔向未来的背影,胸口疯狂滋长妒意,眼中满是一种狰狞的暴戾。
“是不是很想要他死?”
一个声音乍在耳边响起。他心中一跳,面容迅速恢复人畜无害,缓缓地转头一望,故作惊讶道,“原来是龙华大哥,此言何意呀,什么死不死的?”
徐龙华走过来,意味深长地道:“心知肚明就好,都是聪明人。”他直接从文子卿面前走过去,“有个人想见你,跟我来吧。”
文子卿面色阴沉下去,迟疑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
沈流云到的时候,只看到燕离跪坐在那里发怔。
“怎么,灌个顶把你累成这样?”她走过去挨着燕离坐了下去,抬螓仰望星空。
“姑姑。”燕离的头顺势挨着她的大腿躺了下去,朝上看着她。“你会离开我吗?”
“你还是个孩子吗,问的什么幼稚问题。”沈流云道。
燕离翻了个身,把脸对着沈流云的小肚子,然后紧紧抱住她,什么也没有说。
“小混蛋,你还得寸进尺了,起开!”沈流云有些不自然,挣扎了一下,却发现燕离不像平常时候那么样嬉皮笑脸。
难道遇到什么事了?
“怎么了?”她抚摸着他的头发问。
“没什么,就是刚好想到姑姑,姑姑就来了,便觉得命运对我,也没有那么苛刻。”燕离道。
沈流云道:“命运对你的馈赠,早已超过了个体的平均承受度,如今对你好一些,你就感恩戴德,未免太蠢了吧。”
“那我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狠狠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