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箱中的‘神明’只有一个,如果这句话是真的,神明真的已死的话,那我们倒是可以回去庆祝了,”尤里苦笑着说道,“只可惜,遭受污染的人还被污染着,失控的沙箱也没有丝毫复原迹象,此时此地看到这句神明已死,我只能感到加倍的诡异和可怕。”
马格南赞同地点点头:“也是,不管是谁在这里留下了这些可怕的话,他的神志看起来都不太正常了……”
另一边,高文和赛琳娜则在检查着与大厅相连的几个房间。
在一间位于布道台侧后方的、似乎专门用于收藏重要物品的陈列室内,他们看到了许多信徒供奉上来的事物,它们被放置在墙壁上的一个个方形洞口中,被妥善地保管着。
赛琳娜微微皱眉,看着那些精美的金银器皿、珠宝首饰:“上层叙事者受到当地人的虔诚信仰……这些供奉恐怕只是一小部分。”
“可惜这些凡俗的事物对一个神明而言应该并没什么意义。”高文随口说道,紧接着,他的视线被一柄单独放置的、华丽精美的单手剑吸引了——那单手剑没有像寻常的供奉物一样放在墙洞里,而是放在房间尽头的一个平台上,且周围有符印保护,平台上似乎还有文字,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高文来到那平台前,看到上面记叙着一行文字:
至圣伟大的国王巴尔莫拉献与我主,甘菊之年炎夏之日。
“似乎是一个国王献给上层叙事者的……”高文看着那行文字,随口说道。
“国王巴尔莫拉……”赛琳娜也看到了那行文字,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思索,“我好像有些印象。”
“哦?”高文眉毛一挑,原本只以为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名字,他却从赛琳娜的表情中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个国王巴尔莫拉做了什么?”
“根据日志系统输出的资料,那是一个由沙箱自动生成的虚拟人格,”赛琳娜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诞生之初是尼姆·桑卓城邦的一名奴隶,之后按照系统设定,依靠奴隶角斗获得自由,成为了城邦的守卫之一,并慢慢晋升为卫队长……”
“奴隶出身的守卫?”高文不禁惊讶起来,“那他是怎么变成国王的?”
“让我想想……按照沙箱内的时间,那应该是失控前两百年左右,尼姆·桑卓城邦被虫灾笼罩,水源受到污染,粮食绝收,蝗虫和黑甲虫吃掉了大部分的存粮,城邦的贵族们逃跑了,国王也带着亲信和财宝跑去附近的国家避难,在局势危急的情况下,城邦中还活着的人决定推举一个新国王——能找到对抗虫灾的办法,找到粮食来源和新水源的人,就是新的国王。
“就像您想的那样,这个叫巴尔莫拉的‘沙箱居民’做到了这些事情——他找出了虫灾爆发的根源,带着城邦里的人找到了新的水源,又带着士兵追上了一部分逃亡的贵族,夺回了被他们带走的部分粮食……都是了不起的壮举,甚至超出了我们预设的‘剧本’,从未有哪个‘虚拟居民’可以做到这些推动历史进程的大事,类似事情往往都是依靠外部输入剧本来完成的……所以我对此留下了印象。”
“那这个伟大的国王最后怎样了?”高文不禁好奇地问道。
赛琳娜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删除了。”
“删除了?”
“剧本偏差太大,沙箱认为系统有失衡风险,于是自动进行了纠正,巴尔莫拉在盛年时突然死亡,其实就是被删除了——当然,他在一号沙箱的历史中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名声,这部分名声至少没有被重置掉。”
高文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柄放置在平台上的宝剑,仿佛在看着一个诞生于梦境世界,被系统制造出来的虚拟人格,看着他从奴隶变成士兵,从士兵变成将军,从将军变成国王,变成雄主,最后……被删除。
突然间,他对那些在沙箱世界中沉沦起伏的众生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他的注意力很快便回到了这座归属于“上层叙事者”的神庙上。
“那么,按照这里的线索,这位巴尔莫拉国王把他的宝剑献给了神明,”他对身旁的赛琳娜说道,“也就是说,在巴尔莫拉活跃的年代,上层叙事者的信仰就已经诞生了,甚至已经成为这座尼姆·桑卓城邦的核心信仰。”
赛琳娜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她的表情若有所思:“看样子……是这样。”
“当时沙箱系统还没有失控——你们这些外部的监控人员却对这座神庙的出现和存在一无所知。”
“确实如此。”
高文抬起眼皮:“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赛琳娜思索着,慢慢说道:“要么……是上层叙事者在沙箱失控之后扭曲了时间和历史,在沙箱世界中编织出了本不存在的世界进程,要么,沙箱系统失控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早,就连监控系统,都一直在欺骗我们。”
高文沉默下来。
不管哪一种可能,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意味着上层叙事者对沙箱系统的侵蚀和控制程度比预想的还要严重,祂甚至具备了在沙箱世界内操控时间和历史的能力,这已经超出简单的精神污染;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意味着祂的污染泄露的比所有人预料的还要早,意味着祂极有可能已经在现实世界留下了尚未被察觉的、随时可能爆发出来的隐患……
平心而论,高文宁愿遇上第一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