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自觉这是他随诸葛亮出山以来最自由快活的一个片段,除了江上偶尔零星的一片帆影或者一尾小舟,不走官道的他一路上碰不见任何人,因此也没有任何能够打断他纵马奔驰的缘由。
他胯下的马儿也极为要强,每次歇息个大半个时辰,便又能疾驰出百余里。
江风顺着脸颊、伴着驰骋的马蹄声在身边划过,体内的盈盈之气又再不断游走,中天的烈日慢慢西转,眼看着从身前到头顶、又到背后,仿佛一人一骑将日月时光都甩在自己身后。
这些都让出山后听惯了车马声、步行声、砍杀声的阿呆,感觉仿佛回到了汉水渔村、回到了石壁荒山,回到了自由自在的感觉中。
兴奋之时,阿呆禁不住纵声长啸,那马儿也是兴起,伴着阿呆一起嘶鸣,腿上更是发力矫健,仿佛见到生死离别又重逢后的主人如此惬意自在,它也感到无比的喜悦。
揽风神行,不计日夜,第二日丑时,五百多里的路程已经行毕,来到夏口渡口,早有军士奉关羽之名在此等候,阿呆与马儿告别,将它暂寄夏口军营,自己与水军船夫共登一艘走舸,沿江而下,向着柴桑出发。
江水东流,又有顺风相助,小船起了风帆,在长江上如同离弦的快箭。
起初军士还担心阿呆不熟水性,怕他颠簸呕吐,哪想阿呆在汉水居住多年,经常跟着渔夫一同入江打鱼,他不会用网,却是精通钓鱼,但最擅长的还是用铁叉、钩矛一类的利器,对着游到水面的河鱼一刺贯穿,捕上船来,于江上颠簸根本不以为意。
行了半日,军士告知阿呆快要到江东地界,阿呆心中一凛,来到船尾独坐,打开了信笺的外封,取出竹片依次观详,只见诸葛亮写道:
“贤弟,自出山以后,愚兄多次遣你相助于左右,尤其以博望一战最为凶险,致你昏睡多日,我深感自责和愧疚。然而天下正值纷乱,主公临危授命,我无法不殚精竭虑考虑诸多事宜。
此次曹孟德兵发荆州,徐元直被其设计赚走,主公弃新野、走樊城、奔江夏,皆是无奈之举。故此次为兄万不得已,在阿丑的相助之下,发动神算、卜测天机。虽然神算中的奥妙已明示了天机,但其中的执行仍需你的相助,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我对于主公兴复汉室大业的作用,就像‘道’,如同此刻你在大江上徜徉,顺流而下,百转千回,这就是道法自然,天地之道。
如果你想改变天下的归属、黎民的未来,就像想要改变长江的流向,需要审时度势、纵览天下,然后才能决定要把江水引向何处才能对百姓、对汉室弊最小而利最大。
这里面具体的做法,需要清淤塞、筑堤坝、征民伕、改河道、截弯取直、分流泄洪,这些都是‘术’。
为了汉室,愚兄必须道术并重,才能保护主公与汉室的周全。
如果舍道而重术,就如同直接挖开堤口,让洪水漫灌,形成新流,这样虽然也能改变洪流的走向,但却会淹没田舍、伤害性命,如同在伤害汉室的根基,而曹孟德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重道而舍术,只有方向而无方法,无非等同于坐而论道、夸夸其谈,如杨彪、孔融之流。
于今之计,贤弟你就是我最重要的‘术’,还请原谅为兄的鲁莽行事。近期匆匆,也无时日长言,此信笺阅览后,你可扔于长江之中,让江水见证为兄的志向,流于万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