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道理放到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严格算来,直到三天另九个时辰前,张焚才失去对河汉真人位置感应。在那之后,恰逢三月初三上巳节,宴饮郊游,大户人家,搭棚宴客。
他在一处繁华城市好好玩了一场,看遍这个世界的华服盛装,园林造景。足足逗留了一天时间,才被河汉真人一群人彻底超越。
否则,即使彼此间的目的地差着七八千里,可是碧水阁坐落海岸线上,灵深岛却是深入海中五千里以上。直线距离七八千里,以春明山为端点做出两条射线,却几乎是紧挨在一起。
算算时间,至少还能多一天的同行,才会失去感应。
黄昏晚风当中,大廉国新京城,柔顺的文丰江宁静从城中流过。江水下游,滔滔入海。城东上游处,却有无数溪流河渠,联通到文丰江中。
这一代地势平坦,阡陌连云,河渠溪水密布其中。天温日暖,柳枝抽出嫩绿新芽袅袅婀娜,青嫩可爱。落日的辉光飞洒下来,市集城镇、青砖黑瓦,一切的一切,仿佛都笼罩在郁郁青葱里。
春风正起,这一代风景秀美,正是踏青的好去处。虽然时值落日,仍是游人阵阵,笙歌不歇。
千丝万柳,万树莺歌,鸣声婉转,黄
昏依旧。
这一条支流,分外弯曲缠绵。
风吹摆柳当中,一条乌木小船,载着两人放歌摇橹,沿着文丰江旁的支流小河,缓缓行来。
虽是一条小船,却不会被人轻视。单看船尾弯腰摇动橹桨的秀丽船娘,就知道不是普通轻舟,而是文丰江上特有的花船。每一名摇橹的船娘都是年正当时的江上鲜花,不及新京城里的花魁饱读诗书,却胜在天然野趣。
所以这段江水支流,也是一处寻芳胜地。
容颜秀美的船娘唱着大廉流传的乡土小调,新京城里最时新的歌曲唱词。信口由心,随意唱来。
在她口中,时常是刚刚才唱一句乡野俚曲,转眼又接上一句流行新词。
这船娘显然音律造诣极高。声调不住切换,却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顺理成章,让人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船头上一名青年书生,身前衣衫上画着一幅怪画,正躺靠在船头竹椅上。右足翘在膝头,一点一点,按照曲调节拍,惬意晃动。
动听的歌声飞扬,一直传扬到文丰江上。
支流、干流,岸边、船上,行人纷纷瞩目。
若论江上花船,附近还有二三。可在这名船娘悠扬的歌声下,纷纷止住声音。只愿倾听,不敢歌唱。
转眼间,沿着小河而来的船娘嘴里又换了新的诗句。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好句!好诗!”数名踏春而来的富家公子击节赞叹。
河岸上,一株苍老高大的杨柳树下,一名碧目老者停步驻足。分外高大,比起前后左右,视线所到之处同类,都要高出许多的大柳树上,垂下千万丝绦。仿佛帝王头上的冕旒,遮挡住老者面容。
文丰江上,打着太师、定国公旗号的大型官船顺流驶过。
船上一名青年纵身跃上船楼,两个起落,鹞鹰一般登上桅杆高处,侧耳倾听,凝神观望。口中连连赞道:“清新自然,写景清丽,果然不错!”
正准备离开桅杆,忽听远处船娘嘴里再唱新诗,不由得神情大变,连赞扬都顾不得了。
“喂!喂!”桅杆下面,一名比他略小一两岁的豪门女子嘟嘴叉腰,不满喊道。身上珠光宝气,华丽万分。配合她的气质,却又让人只觉华贵,不觉艳俗。“让你上去看是什么人唱曲,怎么一去不回了”
甲板上,另外一名衣裙稍微淡雅的青年女子捂嘴笑道:“咱家的二公子,听到触动人心的新诗,正在黯然神伤呢。七妹你就别打扰他了!”
华贵女子眼中一惊随即转喜,拉着较为年长的青年女子道:“大姐,你也听见了对不对快念给我听听!”
“好!好!”淡雅女子曼声应道,溺爱看她一眼:“那位公子新作有二。
“其一是‘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这一诗,似乎不全。不过那位公子,也只说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