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重自提着两只灰褐色的野兔,自远处的山坡上一路狂奔了下来,他眼圈漆黑,又饿又疲,神情也忧心忡忡。
原本,这灾年之间,附近山里的野味几乎已经被打的绝迹,若不是他狡兔三窟,强忍着啃食树皮的冲动,恐怕也找不来这两只野兔。
他略过两匹滇马,大步流星的冲入龙香院中,直奔着地藏殿跑去。
径直推开门,就见到此刻小叫花上身袒露,身后的段思平正给他度着真气,而一侧,段思良有些虚弱的躺在地上。
段思良目光挪动,看向了赵九重,见他手里的两只野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赵九重强忍着饥饿,蹲下身,看着此刻小叫花的情况。
小叫花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头顶位置有着一道细细的白烟不断升起,胸口位置则是有着一处清灰之色的伤口,那伤口看上去,比凌晨时看到的又扩大了几分。
赵九重心中越发担忧,但又不敢打扰正在专心为小叫花祛毒的段思平,只得看向了段思良那边。
段思良勉强坐起身子,捂着右臂,道:“放心吧,有我兄长在,他没什么事。”
赵九重忙道:“怎么没事,我看他胸口的毒都已经开始扩散了,这说明那剧毒十分厉害,段皇爷根本没办法帮他把毒拔了。”
段思良侧头看了一眼此刻面色也有些苍白的段思平,幽幽一叹道:“你放心吧,我向你保证,他没什么事情,你快去将这两只野兔弄一弄,我们都已经太久没吃东西了。”
赵九重道:“反正我不管,小叫花兄弟是随我一路过来的,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记恨你们一辈子。”
说着,赵九重这才提着野兔钻出了地藏殿。
殿门口的积雪随风卷入,带来了一阵寒意。
段思良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无奈走向了地藏殿的门口,以左手缓缓地重新将地藏殿的门给关上了。
他行到段思平一侧不远处,看着小叫花周身忽明忽暗的经脉,缓缓地坐了下来。
许久,只见小叫花胸口经脉青蓝色的毒与周边衔接的位置,仿佛凝聚出了一片泛红的区域,直接将中毒的位置包裹了起来。
如此,段思平才缓缓的收回双掌,悠长的吁出了一口浊气,此时此刻,他的面容已经不再是二十岁出头,而一转眼看上去便像是变成了三十岁的模样。
段思良低声道:“兄长何必要为了这小叫花损耗寿命,这真气用一分便减少一分,这是用你的命在给他续命……”
段思平微微一笑,道:“此时因为而起,若不是为了那棋局,这孩子哪里会身中剧毒,便算是我还他了。”
段思良道:“可是,你是皇帝身份,他却是个乞丐,给他续命,真的值当么?”
段思平道:“那黄土已经埋在了我的脖颈处,我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了,一切便仿佛回到性命初生时,与这乞儿又有什么区别?只可惜,这九叶重楼的确厉害,以我之力,也堪堪需要数月才能化解,此间之事完毕后,我二人便带着他一并回到大理,之后若是我挺不住了,你与董迦罗要合力将他剩余的毒拔除。”
“兄长难道不害怕。”段思良道:“你若是真走了,我与董迦罗,就更不必为这小乞儿续命了。”
段思平轻笑道:“从小到大,你也就只能嘴上心狠,实际上心里哪有那么狠?这话你也就只是说说,真能做出来么?更何况,这棋局之所以能布置出来,有这孩子天大的功劳。”
段思良最终无奈叹了口气。
……
小叫花只觉得浑身又冷又热,胸腹之间仿佛有一股气,憋得他好像溺水一般,恍惚间张开眼睛,只觉得四肢没有力气,胸口又传来了一阵直冲脑门的疼痛感。
这令他忍不住轻嘶了一声,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处滑落下来。
段思平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开口说了句话。
小叫花只模模糊糊的看见了段思平,却听不见他说话的声音,许久,重影一般的段思平渐渐变得清晰,他才听清楚段思平在叫他“小兄弟”。
“伯伯……”小叫花有气无力的念叨了一声。
段思平赶紧将躺在地上的他扶了起来。
却见到窗口之外,橙红的夕阳已经卷着余晖,洒到了地藏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