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座高峰虽算不上绝顶,却也高耸入云,气势卓绝,远远望去便可见峰头盈雪,白鹤来往,情与景皆静谧怡人。
司命收回了视线,望着陆嫁嫁,微笑道:“山水养人的说法确实不假呀。”
宁长久笑问道:“有什么说法吗?”
司命道:“小黎是洛河养的,由水而生,所以一肚子坏水,嫁嫁自幼在山峰修行,故而亦是……高耸入云。”
“这是什么谬论啊。”陆嫁嫁雪腮轻鼓,反驳道:“我觉得小黎很好呀,哪有雪瓷你坏水多。”
司命想起小黎第一个端粥给自己,心情愉悦了些。
她掩唇微笑道:“我也觉得小黎很好啊,但嫁嫁这么单纯,可别被那小狐黎精给骗了哦。”
陆嫁嫁道:“小黎才不会骗我。”
司命问:“小黎给你端粥时,是说第一个端给你的么?”
陆嫁嫁迟疑了会,点头道:“当然。”
司命不再说话,只是坏坏地笑着,似在幸灾乐祸什么。
陆嫁嫁也有些将信将疑了。
最为旁观者清的宁长久立在一边,看着骄傲得意的司命,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司命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笑,“你笑什么?”
宁长久无辜道:“没什么啊,夸雪儿机灵呢。”
“这还用你说?”司命很是不屑。
在南州游历了一阵,日暮时分,三人回到了那间木屋中。
宁长久走入屋中,前脚刚踩进去,他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什么人?”宁长久警觉地问。
陆嫁嫁与司命也立刻摆出了如临大敌的架势。
屋内传来了轻轻的笑声,“别怕,是我。”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虽然动听,却也沉缓如水,带着淡淡的冷意。
“大师姐?”
宁长久认出了来者的身份,有些吃惊,“师姐您怎么来了?”
“师尊让我带给你一样东西。”大师姐回答。
……
幽暗的屋内,青裙的身影水一般淌来,神御立在那里,宛若一副用色古淡的画。
她的怀中抱着一册书卷。
“见过师姐。”
陆嫁嫁与司命一同行了一礼。对于不可观的师兄师姐们,她们一直是很尊敬的。
大师姐看着两位美丽的女子,柔和地笑了笑。
宁长久看着师姐怀中的长卷,眉头微蹙,道:“这是……”
大师姐将它递了过来,道:“这是五师兄替你书写的天碑,你好生收下,记下,不可怠慢了。”
宁长久推辞道:“我心中已有成稿,能自己写一篇的。”
大师姐将那书卷塞入了宁长久的怀里,道:“师尊说她怕你时间不够,为了以防万一,让五师兄紧赶慢赶写了一篇,别辜负了师尊与师兄的心意。”
宁长久收下了那书卷,微微鞠躬,认真道:“谢过师兄姐,谢过师尊。”
大师姐轻轻点头,她抱着拂尘,在屋中踱步,坐下,看着宁长久,问:“你若还有其他有需要的,可以一并告知师姐。”
宁长久摇了摇头,道:“没有其他事了。”
大师姐也不当他是客气,嗯了一声,没有再问。
陆嫁嫁与司命也在大师姐身边坐下,她们虽都是窝里横的好手,可此刻大师姐气场在侧,她们都显得有些拘谨了。
宁长久在一旁展开书卷,粗略地看了看。他此刻的实力虽早已达到了传说三境,但要真正圆融于天地,做到‘名正言顺’,确也还需一块天碑。
陆嫁嫁与司命则与大师姐聊着近况。
大师姐对待她们亦是温和的,她们见面虽少,但聊了一会儿也就热络了。
聊着聊着,大师姐忽然想起一事,她看着司命,神色严肃了些,问:“雪瓷,先前师姐送你的书,读得怎么样了?”
司命立刻正襟危坐。
她当然知道师姐所说的是那本女娲日记,最初的时候,司命误以为这是吹捧师尊的,如今早已幡然醒悟,知道了师尊是奔月的姮娥仙君,而这本女娲日记分明就是大师姐的自传!
司命平静点头,认真道:“师姐文风优美典雅,所写的历史亦是朴素而真实,雪瓷反复阅读,手不释卷,书都快翻烂了。”
陆嫁嫁没看过所谓的女娲日记,但听司命这样说,也明白了个大概,颔首道:“我亦是耳濡目染,感慨颇深。”
大师姐看着她们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也不验证真伪,免得伤了自己的心。
大师姐只是来送天碑的,并未想留多久,短暂的寒暄交流后,她立起身,正欲离开,可目光却忽然瞥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神御的眉慢慢向着中间靠拢。
陆嫁嫁与司命也顺着她的眼眸望去。
只见大师姐正看着那木桌的桌脚,桌脚处垫着一本书。
大师姐觉得那本书有些眼熟,她弯下身子,将书从桌角抽出。
书被桌角压了个内凹的方形,大师姐拍去了书上的尘土,她眉头彻底皱起,只见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女娲日记四字!
司命与陆嫁嫁同样看到了,大吃一惊。
宁长久也注意到了异样。
他这才想起,这是当初他醒来之后,小黎给自己做饭时发现桌脚崴了,便拿了此书临时垫了垫,说来也巧,也本书和桌子倒完美契合,始终四平八稳的,他们也就忘了将书取回。
如今报应来了……
大师姐抓紧了那本书,闪电般望向了司命:“这是怎么回事?”
司命立刻从身旁的虚空中抽出了一本一模一样的,这是当初不可观时大师姐送给她的,“此事与我无关,师姐送我的我一直收藏好的,没有一丝破损,和新的似的。”
陆嫁嫁小声道:“你刚刚不是说自己都快把书翻烂了么?”
司命捏了捏她的大腿,话语从齿缝中飘出,“住口!嫁嫁是不是好姐妹了……”
大师姐盯着她们,问:“那这本书又是怎么回事?”
陆嫁嫁与司命交换了一个神色,一同指向了自家夫君。
大师姐也望向了宁长久。
“师姐你听我说,我……”宁长久想着小黎机灵俏丽的脸,考虑着要不要将她出卖了。
“你什么你?”大师姐恼道:“师姐送你的东西,你就这样对待?”
宁长久将话语咽下,最终也没有选择出卖小黎。
屋内,少年的求饶声响起。
大师姐离去后,宁长久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衣裳上的灰尘,苦笑道:“师姐下手还是这般重啊……”
陆嫁嫁道:“谁让你偏袒小黎的?”
司命道:“原来是小黎做的呀……果然是一肚子坏水的小姑娘。”
宁长久看着陆嫁嫁,道:“你们眼睁睁看着夫君被欺负,如今还有闲工夫吃醋……不愧是不可观模范夫妻啊。”
陆嫁嫁与司命预感不妙,想要脱身,可哪里能逃得掉,她们很快被抓过来,象征性地挨了家法,然后帮着宁长久一同罚抄女娲日记,很是患难与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宁长久便在研习天碑,将天碑上的内容反复揣测,认认真真地记下。
在宁长久彻底参悟天碑前,他们都是在这间小木屋度过的,三人轮流负责饭菜,在自吹自擂与互相嫌弃中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其后,他们又一同回到了中土剑阁。
距离罪君自焚而亡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暗主不知出于什么打算,竟没有开启蹄山神国。
这虽能让他们再度过一个月的平静,却未必是好事——一个隐藏的神国无异于一颗随时都会炸响的暗雷。
时间向着白藏神国推进着。
神国在未真正开启前,其间的生命对于外界是茫然无知的,包括神主。
邱月宛若一个骤然暴富的乞丐,还在耽溺于神主至高无上的权力里。
她怀抱着天藏之心,手握着洛书之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用手比划着,总觉得自己的个子太矮,不够威严,所以自己的神话之躯一定要高大无比!
邱月始终处在这种狂热的兴奋里。
她觉得,上天对于自己是何其眷顾,像白藏那种活了几千岁还一副少女模样的老妖怪,最终也被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宝座,而白藏……呵,估计已经被杀死或者沦为卑贱的奴隶了吧?
邱月舔着嘴唇,期盼着看到白藏受尽屈辱的模样。
当然,她最希望看到的,还是宁长久露出恐惧神情的模样……之前,她刚登上神座,还未来得及施展拳脚,白藏神国就过去了。邱月发誓,等到神国下一次开启,自己一定要让宁长久与陆嫁嫁承受无比的痛苦!
对她而言,弑父杀母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刺激与快乐,一想到就会激动得浑身战栗。
当然,她也知道宁长久狡猾,不过她可不会像白藏那么蠢,傻乎乎地以真身入敌深处,她笃定主意要躲在神国里,靠着阴谋诡计将宁长久他们杀死。
自己可是至高无上的神主,这个世界上哪还会有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呢?
邱月无比期待下一个白藏年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