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王叫了一声,心想这小丫头还是挺机灵的,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
却听宁小龄继续道:“谛听,我就知道你是一只有志气的猫,之前抓鱼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天赋非凡,是只可塑之猫。”
“……”鱼王沉默了一会儿。
宁小龄看着它忽然垮下的猫脸,以为它是没有斗志,安慰道:“你现在也算是古灵宗的正式弟子了,我们宗门弟子身体可以残缺,但心灵不行,你一定要有斗志,知道吗?”
鱼王听着她的循循善诱,心情更差了。
宁小龄道:“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训练你做很多事,包括修行,打架,送信,追踪,抓人……你一定要吃得住苦,知道吗?”
“喵呜……”鱼王心想这些东西还需要学吗?我教你还差不多。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喻瑾带着一碗小鱼干走来,放到了鱼王的面前,伸手帮它顺了顺毛,将说灵先生赠与的木牌子挂到了它的胸前,木牌上写着一个十二。
它算是这一脉的第十二位弟子了。
宁小龄道:“我在给它嘱咐一些宗门的规矩。”
喻瑾担忧道:“这猫看着这么傻,能听懂吗?”
“嗷……”鱼王暴怒。
喻瑾放下了盆,侧坐在木椅上,身后按着它的脑袋,将它埋入装满鱼干的盆子里,鱼王被迫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喻瑾好奇道:“对了,养猫这种事情,先生是怎么答应的啊?”
宁小龄疑惑道:“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啊?”喻瑾更奇怪了。
正说着话,外面也热闹了起来。
喻瑾探出脑袋向木堂外看了一眼,只见许多弟子都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喻瑾吓了一跳。
御灵一脉向来不景气,平日里除了自家弟子以外向来门可罗雀,哪会有其他宗门的弟子前来拜访啊……
而且他们这气势汹汹的,哪像是来拜访的,分明是一股打群架的架势啊。
“小龄!”喻瑾连忙关上了窗,焦急地望向了身边的少女,道:“小龄,灵谷大比的时候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呀?”
宁小龄点头道:“确实得罪了不少。”
喻瑾焦急道:“那怎么办呀?他们好像找上门了,我先前就和你说过了,名次低些没关系的,自己的安全最重要,你怎么就是不听。”
宁小龄倒是不慌张,问道:“都有谁来呀?”
喻瑾道:“我哪里认识呀,你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你自己不清楚吗?小龄,要不你先撑会,我去找说灵先生帮忙解围?”
说话间,敲门声已经响了起来。
喻瑾有些害怕地去敲门,她看着门外的男男女女们,道:“你们都是谁呀?我可是衣裳街喻家的大小姐,小龄师妹是我罩着的。”
他们连忙道:“喻师姐你误会了,我们是来恭贺宁师姐的。”
“宁师姐?你也有二十五岁往上了吧,喊小龄师姐?装什么嫩呀?”喻瑾不屑道。
他们面面相觑,道:“如今十脉弟子,哪还有不知道宁师姐的?她于我们皆有大恩,自当敬称,只是宗中不准以赠以金钱,我们便连忙去衣裳街快马加鞭定制了许多锦旗,以此聊表一些心意。”
一片片锦旗齐齐展开,鲜红一片。
半个时辰之后,宁小龄才终于将他们尽数劝走。
她有些苦恼,自己是宗中的大名人了,以后偷偷来远观自己风采的人想来也会络绎不绝。
喻瑾终于知道了她夺魁的消息,短暂地错愕后一下跳了起来,险些一把薅掉鱼王后颈的毛发。
鱼王凶了一下这个这个冒失的小姑娘,它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所以并不吃惊,妖瞳中只有些赞许之色。
宁小龄看着墙壁上挂满的锦旗,一堆类似“幽冥之主”、“古灵宗最强师姐”、“霸龄天下”终于的旗子里还混着“妙手回春”,“天龄龄,地龄龄”之类凑数的。
宁小龄随手挑了几幅顺眼的打算以后给师兄看看,剩下的都送了喻瑾。
她心知自己初入紫庭,根基不稳,需要潜心修行,可不能被他们捧杀了……
木堂里,喻瑾抱着锦旗,满心欢喜地问这问那,鱼王趴在桌上打着瞌睡,宁小龄支着下巴默默规划着未来的修道之路,窗外的光照了进来,依循着木窗的轮廓,方方正正地在地板上留下明亮的图案。
时间悄然流逝,天渐入夜。
她原本以为灵谷大比之后,以后的修行之路会一直这般宁静。
但宁小龄没有想到,白蛇神谷一事背后暗藏的线,在不久之后将会露出它峥嵘的背脊,将短暂的平静骇然摧毁。
……
……
雪夜里,褚先生从覆雪的冰面上缓缓走过。
明天是龙母大宴的最后一日,但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所以要提前离开。
龙母娘娘最终还是选择说出了他们的问题。
彩眷仙宫的星辰没有随着龙母娘娘的话语而黯淡,便说明她说的是实话。
既然是实话,那这这对少年少女也是楼主口中必须杀的人。
他是洛书楼的斩棘者之一,在神灵复苏之前,他们便要斩去一切有可能改变结局的变数。
这半年的时间里,已经有五位天赋异禀道法高深的修道者死去了,只因他们的命运轨迹有可能触及到洛书楼的谋划。
不久之后,这对道侣的血也会染红冰海。
至于那位龙母娘娘……当她自囚于彩眷仙宫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了插翅难道,让他奇怪的是,百年的压抑竟都没有将她真正逼疯。
他穿过了彩眷仙宫的高楼殿门。
寒风里,一只红头雪鹰破风而来。
褚先生伸出了手,雪鹰落在了他的掌上。
鹰腿没有信,信的内容是刻在鹰锐利的眼睛里的。
他盯着鹰瞳,注视了一会儿。
雪鹰重新破空飞回。
褚先生琢磨着先前鹰瞳中看到的信息,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八楼主竟要亲自出手?那女人究竟什么来头?”
……
洛书楼共有十层楼,楼主隐于九楼,第十楼则是藏着历史的真正禁地。
其后的强弱自上而下排列。
九楼之中,每一楼都镇有一柄古剑,那是各楼主人的佩剑,也是古楼承载的千年历史所划分的十个节点。
剑是刻度,也是划刻度的尺。
八楼主是多年前便已迈入五道的仙人,修为深不可测,当年剑圣大人也曾给过“剑出之后,天下土崩”的极高评价。
他是洛书楼中仅次于楼主之人。
这中土除了神宗宗主级别的人物,还有谁值得他亲自去杀呢?
那个女人……
洛书楼第一次追捕到她的踪迹是两个月前。
那是靠近雷国的一片荒原,寻仙者用仙器在那里捕捉到了一丝残余的,权柄的流动。
寻仙者起初不以为意,但他将这个权柄的波动传回了洛书楼之后,洛书楼举楼震惊。
那是一种崭新的波动,甚至填补了洛书楼历史的某一片空白。
起初他们以为是神国的来使行走人间。
但那个神秘人的足迹却在越来越多的地方出现。
终于,洛书楼在一个月前锁定了她。
那是一个黑袍银发,妖狐面具遮面的女子。
猎杀的计划很快制定了出来。
楼主筹谋大事,无法抽身,其余大人物在商议之后启动了镇仙之剑。
镇仙的落点是一片空旷的平原。
他们在平原上设置好了陷阱,依照原本的计划,将在千里之外漏过一面的女子,一步步地引入了设计好的陷阱里,八位洛书楼的捧剑人隐于周围的各个村庄,拦截她重伤之后的所有退路,四位古灵宗邀来的长老伏于四野,等待她肉身破碎之后吸纳神魂。
镇仙之剑下,曾有五道境界的修道者引恨而亡,其神魂至今还拘押在古楼之中。
对于洛书楼而言,整个中土除了剑阁、其余三楼和八宗宗主,其余人皆是可以随手捏死的蝼蚁。
那是一次声势浩大却悄无声息的猎杀。
一切也按着洛书楼的计划进行着,银发墨袍的神秘女人被引入了平原。
捧剑人自八方而来,以命连成阵锁,将她囚困于中央片刻。
镇仙之剑如燃火的箭矢,自古楼射出,精准地投向了千里之外。
箭镞旋转着破开气流,箭羽燎着赤红色的火焰。
它是身侧,还有一连串小巧的飞剑。
这些飞剑既是为了稳定它飞行的轨道,也是为了在落地之后制造出范围更大,威力更广的灵气轰炸。
镇仙之剑挂空而去。
平原上火光冲天。
女子被淹没在了爆炸的中央。
一切比想象中更顺利,他们甚至一度觉得自己高估了她的实力,不该浪费一柄镇仙之剑。
镇仙之剑打造之困难与繁琐远胜寻常刀剑。
而且它每一柄只能使用一次。
古灵宗的四位长老在第一波剧烈的爆炸之后,便张开灵网向内收缩,防止她的神魂金蝉脱壳而逃。
但结局依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神秘女子非但跑了,而且顺手将八个捧剑人尽数杀死,也带走了镇仙之剑爆炸后的残骸。
这是洛书楼建楼千年来最大的一次失败。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之后她宛若石沉大海,再未现身。
谋划了许多年的计划终于要接近尾声,他们怎能容许中土忽然出现这样可能造成变数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