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与惨叫瘟疫般在城市中蔓延着。
灰暗的天空透着惨淡的光,司命高台上的身影几近妖魔,她的掌心灵丝无数,尽是那些被她收纳的神灵。
哭嚎声,求饶声,兵器碰撞声,车马撞击高楼声,不同的声音在城市中嘈切地回荡着,沸腾着。
那少年趴在地上,竭力地睁眼,他看着那头静立不动的黑蛇,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司命立在高台上,似君临天下,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高台下发生的一切,那些召唤灵在她眼里不过是收纳权柄的工具,生死予夺全凭她一念之间。
神主早已死去,她便不再是一人之下。
今日之后,她将带着完整的日晷,去往那混沌之门,重新开启神国。
谁还能阻拦她呢?
心中的高傲与孤独还未来得及酝酿成真实的情绪,司命黑袍下赤裸的雪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她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冰眸中寒芒一闪,猛地低头,望向了下方。
四散而套的人群里,有一抹黑影,裹挟着黑色的雾气,逆空而上,朝着自己扑来。
“夜除?”
这是司命的第一反应,但她很快意识到不对劲,这股强大而陌生的气息绝非夜除所有。
咔咔咔的爆响声顺着高台的巨石柱子不停地响起,黑蛇所过之处,一切都开始崩塌。
轰!
司命的面前,黑蛇冲天而来,巨大的黑首高高抬起,倨傲地弯下,黑蛇之目死死地盯着司命,对她吐着猩红的信子。
黑蛇的额头上,立着一个黑羽如织的黑袍人。
司命不知道那是谁,但这本可以信手而灭的黑蛇,却给了她发自内心的悸动,她在望向黑袍人的那刻,体内似有洪钟撞响。
这莫非是夜除藏在城中的高手,就等着今日搅乱浑水?
思绪一瞬,黑蛇已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它的体型在短短的时间内膨胀了数百倍,在它的目光下,司命的身躯渺小得仿佛那大蛇的竖瞳。
“虚张声势。”司命冷哼一声,黑剑瞬息出鞘,她的身影一拧,化作一道黑色的飓风,那剑也随着身影螺旋形绕舞而起,向着黑蛇斩去。
黑蛇同样张开了满口利齿的血盆大口,向着司命扑来。
司命飓风般的身影灵巧一避,一手以指尖点出,以时间的权柄凝固黑蛇,另一手一拍剑柄,朝着黑蛇双瞳中央的位置刺去。
黑蛇庞大的身影被限制在了时间的囚牢里,动弹不得。
黑袍人却全然不受影响,他捻起衣袍上的一片黑羽,双指一夹一撇,向着司命刺来的剑射去。
黑羽与黑剑相抵,双双静止。
黑袍人伸出了尖而长的手指,在身前画了一个完美的圈。
那柄静止的黑剑嗡得一声,然后被猛地震开。
司命神色剧变,身形飞速后撤,那柄黑剑宛若流星般砸到了高台之上,本就破碎不堪的高台开始缓慢地坍塌,司命的衣袍像是巨鸟高高鼓起的双翼,被强大的冲击波震得不停倒退。
仅仅一个交锋,司命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哪怕这个结果她无法接受。
司命伸出了手,向前一抓,想要以念力将那柄黑剑拉回自己的身前。
但黑袍人丝毫不给她这个机会。
黑蛇如游龙般冲撞过来,其上的黑袍之影对着空中虚点了几下。
虚点之处,皆有黑羽凝成,飘坠而下,似要结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囚牢。
司命心知不妙,顷刻发动权柄,时间退回至数息之前,黑羽的囚牢不攻自破,她猛然伸手,黑剑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重新被她握在手中,她身影一闪,没有选择追击,像是向着密密麻麻的高楼之下遁逃而去。
追杀声从身后传来。
司命黑色的长袍鼓着大风不停地翻飞,乱舞的银发激射着光,时间的法则裹着她在城中高速地穿行着,很快便将那黑蛇甩在了身后。
黑蛇没有追入那片居民宅子里,似是遵纪守法,不愿意破坏每一栋房屋。
但黑袍人的身影却紧跟了进去。
在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水之畔,司命第一次被截住了。
黑袍人陡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司命的身影被迫骤停,她反握着剑柄,当机立断,手臂一挥,猛地向前甩斩而去。
黑剑的剑锋上,锋芒如一颗瞬间爆炸的炮弹,发出了明亮的光,要吞噬前方的一切。
黑袍人不为所动,再次点出了手指。
那才扩散数十丈的光像是退去的潮水,在司命面前,眼睁睁地尽数缩回了剑锋之中。
司命心中大骇,如今此方天地有境界压制,对方这所施展的境界,哪里可能是紫庭之下呢?
她立刻想到了缘由,对方也手握着权柄,而且是比自己更加强大且完整的权柄!
“你到底是什么人?”司命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冰眸锐利。
黑袍人淡淡道:“你坏了规矩。”
“规矩?谁定下的规矩?”司命更加困惑,脑海中电光一闪,立刻问道:“你难道是这方天地法则的化身?”
黑袍人并不觉得她的说法有什么不妥。
他本就是代天行罚之人。
“欺骗民众,毁坏民宅,滥杀人性命,这都是你的罪,可认?”黑袍人一一数过,每说一句话,身前便凝成了一柄剑,剑身上刻有小字,那些小字像是一道道律法。
司命看着那些剑,心中惧意更深,只是冰冷道:“你这个疯子,胡言乱语什么?这普天之下,谁能治我的罪?”
黑袍人没有丝毫的愤怒,那三柄剑像是黑羽一般向着司命飘去。
司命伸出手,想要去接第一柄剑,她的掌心氤氲着时间的法则,任何事物靠近此处,动作都会被放慢数十倍。
撕拉!
她的手才一接近那柄剑,黑色的宽大袖袍便被撕裂开了一道口子,而那柄剑靠近她的手掌之后也未变慢丝毫,甚至像是水蛭一般钻入了她的掌心,直接刺透了手背。
司命想要靠着时间的权柄倒流这一切,但她发现,自己的权柄也随着这柄剑而背封印了许多,她再也难以掩饰惊恐,收回了手,握住剑柄,想要将其拔出,但那柄剑却像是与她的身子连为一体,自己拔动它时也能感受到钻心的痛意。
司命银牙紧咬,绝美的脸上已渗出了汗珠,在另外两柄剑到来之前,她身影一闪,直接向着一旁的河水投去。
司命游鱼般钻入水中,身后,两柄剑衔尾追杀而来。
黑袍人立在岸边,淡淡地看了这条地下暗泉涌成的河流,指尖在水面上虚画了两点。
两点与水相遇,化作了“冰”。
巨大的寒潮蛟龙般凶猛地冲了过去,河水一寸寸地开始结冰,极短的时间内,那股寒意便侵袭上了司命的后背。
磅礴的寒潮迎面撞来,司命的身影被立刻吞没。
她整个人被冻结在了寒冰之中,黑袍依旧保持着水中晃动的飘逸,每一根发丝也都被寒冰覆盖,凝固,她就像是冰雕的绝世美人,被困囚在寒冰的牢笼里,因恐惧而收缩的冰眸微微涣散,带着她过去最喜欢的死亡之美。
只是她不喜欢也从未想过,这种美有朝一日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另外两柄法则之剑立刻追至,它们就像是两道虚影,轻而易举地透过了坚冰,分别刺中了司命左右的两处肩胛骨。
鲜血在冰块中浸开,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意。
司命当然不会如此轻易地束手就擒,她的骨骼里,力量艰难地积蓄,然后在自身法则的影响下,十倍百倍的爆发而出。
冰河上出现了无数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