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的毛发很亮,在阳光下还反着淡淡的光,它灵巧地跃下墙体,又矫健地跳过了一排木栅栏,窜入了巷子深处。
巷子的另一头,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拎着一个鱼篓子蹦跳着,他口中哼着小曲,鱼篓中的鱼还在拍打着尾巴,他的袖口湿了小半。
小男孩推开一间屋门时,那只小黑猫也快奔过弄堂,窜入了那间房子里。
房子的红土打得很硬,红得发黑,木门晃了晃,前脚才迈进大门的小男孩回过了身,一只稚嫩的手伸了出来,接住了跃起的黑猫,黑猫没什么反抗地被抱起,只是摊着爪子拍着鱼篓,时不时伸出舌头舔着。
小男孩揉了揉黑猫毛绒绒的耳朵,口中呜呜地说了句什么。
他怀中抱着黑猫像是听懂了一样,也呜呜地叫了两声,小男孩面露喜色,向外张望了一眼,然后打开鱼篓,将一条银白身子的小鱼扔给了它,黑猫叼起了鱼,嗖得一身窜到了屋子深处,屋子深处传来了老人的谩骂声。
小男孩将鱼篓中剩下的鱼一股脑倒入了水缸中,然后对着屋子里小声道:“外面来人了。”
话音刚落,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兴奋地跑了出来,跟到了他的身后,他们都穿着土蓝色的衣服,衣服的颜色褪了大半,像蒙着一层灰,小女孩尚带婴儿肥的脸却洗得很干净。
“我带你去看看?”小男孩对着妹妹问道。
小女孩迟疑了一会,鼻子里发出嗯地一声。
小男孩抓着妹妹的手跑了出去。
他们赶到时,莲田镇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他们夹道而站,两位年少的仙师才一走进来,他们便无比热情地迎了上去。
仙山修道,每日的云蒸霞蔚,使得这对少年少女如披月衣云绶,带着不近烟火的气质。
小男孩远远地看着,只见那少年风姿卓然,那少女玲珑俏美,那两人许是乘风踏剑而来,雪白的衣裳皆一尘不染。
而他身边的小女孩因为个子太矮的缘故,踮起脚尖了还怎么也看不到,小男孩便将她抱在了肩上,小女孩用手遮在额头上,挡着光,看着远处的外来者,兴奋地招着手,只是不知是不是哑了的缘故,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镇里每年都会有仙师来住一个月,民间骇人听闻的鬼节反而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变成了一段最祥和的光景。
宁长久和宁小龄被众人围在中央,热情的镇民送了许多东西过去,他们中许多都是匠人家,那些石匠,木匠,砖瓦匠纷纷拿出自家的手工器物给仙师,然后请仙师赐福,讨个吉利。
宁小龄对于这种热情的场面有些害羞,但她一想到自己此刻的身份,心道怎么也不能折了谕剑天宗的颜面,便抬头挺胸立着,学着师父端着些仙人架子,时而微笑道谢,风轻云淡,颇具仙仪。
等到与居民们热情寒暄之后,便是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仙师要住谁家?
有木匠邀请,说要给两位小仙师雕刻人像的,自称这么多年已经为许多仙师雕过像,手艺纯熟。
石匠又拦在木匠前,说是木头易朽易蠹,不如石头日晒雨淋经久不坏,一个月雕个石像刚刚好。
还有采莲家的女子要邀他们去泛莲舟,也有小茶馆家的掌柜要邀过去喝茶。
宁小龄不想辜负每一份热情,难以决断,望向了师兄。
宁长久忽然心生灵犀,抬起头,视线越过人群望向了前方,望见了那肩上坐着一个小姑娘的少年。
他穿过人群向前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宁长久问道。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嘴巴半张着,她不是哑巴,但开口咿咿呀呀的话语却怎么也连不成句子。
小男孩第一次离气度不凡的仙师这么近,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这是我妹妹,叫小莲,嗯……我叫秋生。”
宁长久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家方便吗?”
名为秋生的小男孩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怔了一会,连忙道:“方便方便,仙师您等等,我这就去给你们收拾屋子。”
围观的人大失所望,心想去哪里不好,偏偏去那越老越不成样子的老画匠家。
……
……
宁长久与宁小龄便在秋生家住下了,秋生家不算穷,相反在镇上还算殷实,那是一个古董般的老宅子,门口挂着一串新年时留下的灯笼,门环上缠着香草系着铜铃铛,院子里种了两片竹子,风过时沙沙的声音像是一场雨。
穿过院子,后面有个孤单的小楼,几只灰头土脸的鸟雀在楼上搭了个窝,飞进飞出着,小楼的门紧闭,里面的人对于仙师的驾到似是无动于衷。
“两位仙师莫要见怪,自从爹娘死后爷爷性情就怪怪的,一直在楼里鼓弄着画,不见客人很多年了。”秋生解释道。
一旁不会说话的小女孩用力点头,表示认可。
宁小龄对这个小姑娘挺有眼缘,觉得她除了不会说话,倒是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嗯……名字里还一样带着小字。
“你爷爷是画师?”宁长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