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一堆点心回去,宁钟情就站在小楼下,什么也不做,像是专程在那里等人一样。看到林寻,轮廓因为夕阳的镀染显得格外温柔。一段时间没有喝水,嗓子有些喑哑:“我以为你会很晚回来。”
林寻突然想起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小媳妇在等着花天酒地的丈夫归家。
被自己乐到,他好心地分出一半吃食给宁钟情:“有重要的事?”
宁钟情摇头:“是等你,但不是为了说正事。”瞥见林寻的神情:“不信?”
林寻摇头:“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一定对时间精打细算。”
“我也很诧异,”宁钟情:“不过人生在世,总要为自己找些乐趣。”
林寻本来想问即将有可能一统武林难道不是乐趣,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讽刺,转而道:“进屋吧。”
宁钟情摇头:“恐怕一会儿还会有客人上门。”
林寻没多说,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细嚼慢咽。
太阳彻底落下,天色却是奇特的明亮,今晚天边的云彩是红色的,美得让人心里不舒服。
林寻刚好咽下最后一口,客栈老板突然走了进来,站在几米远的地方道:“主人,苦竹大师来访。”
宁钟情微微点了点头,短短数息的时间,院子里多了一人。
苦竹大师的长相和称号完全不符,他年龄已大,脸部的轮廓很深,不难看出年轻时亦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宁掌门。”
宁钟情抱拳回应。
见到林寻,苦竹大师没有特别的反应,他对宁钟情做过大量调查,自然知道这人的存在。
林寻突然有些后悔将点心全部吃完,原本可以留上一些用来看戏,这二人明里暗里争斗多年,一见面却是说着恭维话,礼节备至,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十分有趣。
他平时演的戏太多,这会儿处于倦怠期,没有配合着起身攀谈。
苦竹大师却是主动开口赞叹了两句说林寻是天生练武的材料。
宁钟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后先一步坐在林寻身边。
苦竹大师皱眉,明白这是对方不想回避第三人的意思。
宁钟情在他提出异议前开口:“前辈此来,所为何事?”
苦竹大师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继而道:“其实应该再早几天拜访,盟中不少弟子也就不会死于非命。”
他没有打哑谜,几乎是将事情摊到明面上来说。
林寻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宁钟情的方法的确好用,苦竹大会恐怕也没有想到他会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苦竹大师:“在我看来,宁掌门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已经是空前绝后,不过做事留一线,宁掌门代表的是整个曦昇门。”
林寻突然没忍住嗤笑一声,苦竹大师目光凛冽地盯着他看,林寻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抱歉,你们继续。”
曦昇门总共才几百人,苦竹大师想以牙还牙,肯定行不通。
何况下手的多半是逍遥门的人,宁钟情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宁钟情淡淡道:“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算是陪个不是。”
“咳咳。”
两道视线齐齐聚集在自己身上,林寻:“呛到了,你们继续。”
苦竹大师沉声道:“老一辈的劝告还是听听比较好,别人谋划了几十年的事情,宁掌门突然横插一脚,是不是不太好?”
宁钟情独自将杯中的茶喝尽:“这江湖从来没有先来后到,我更相信能者居之。”
两人说话的方式极其有趣,到后来不是相互试探,而是自摊底牌,一人一句,至于真假只有当事人知道。
林寻听久了竟然开始犯困,准备回去休息。
刚一起身,隔空感受到数十道冰冷的气息,一抬头,四面墙上全都是弓箭手。
宁钟情:“在我的地盘上是不是有些放肆了?”
苦竹大师笑道:“我承认曦昇门十分强大,可惜人数太少,即便宁掌门和逍遥门达成协议,但能调用的人手全部用来暗杀撼山盟的弟子。”
宁钟情也不回避自己的劣势:“仅凭这些人,是不是有些太过小瞧在下了?”
“他们自然不是宁掌门的对手,”苦竹大师语气突然变得低沉,“这一局,我输了。”
他嘴上说着曦昇门的短板,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撼山盟中人不少,但忠诚可用的屈指可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从前并不觉得有什么,然而我的对手偏偏是你。”
宁钟情耳朵动了动,听到细微的声响后目光微凝:“既然还留有后手,不妨一并使出来。”
苦竹大师忽然说起不相关的话:“勤能补拙,一个资质再差的人,只要付出超越常人百倍的努力,也能有一番成就。”
闻言林寻对他不禁高看一眼,单凭这句话,苦竹大师的格局就要比柳溟甚至是整个天宝门的人要大,云长天甚至在死时还在为自己的资质逊色于宁钟情而不平。
“真正能让人绝望的是时间,”苦竹大师深深看了一眼宁钟情:“一个人能活多久,一百年?光阴短暂,用来努力的时间太少。倘若我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你会取胜,但曦昇门要付出巨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