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气质其实挺像。
苏止大多数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林寻的冷却是骨子里渗出来的那种,能和你有说有笑的时候一刀捅进人的胸口。
他现在笑得就很欢畅,眼睛弯成可爱的月牙状,骨头架子又小,虎牙一露比女孩子还甜美。
“小时候妈妈给我讲过睡美人的故事,需不需要我吻醒你?”
如果换个时间地点,苏止心里绝对跟泡在蜜罐子里一样。
“我来看看阿姨。”
林寻理解地点头:“带着铲子来看?”
苏止不吱声了。
林寻颇有耐心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他一沉默,周围的气压跟着低了三分。
苏止终于开口,却说了句对不起。
林寻软和下来,感觉一生中所有的包容与信任都放在了对方身上:“不能说,还是不想告诉我?”
“后者。”
林寻伸出手,苏止乖乖交出铲子。
用力握住,往前走了三步,两人刚好面对面,呼吸都挨得很近。
苏止觉得就算林寻扇他一巴掌也在情理之中。
‘啪’的一声。
不是手呼在脸上的声音,黄土高高被抛起,重重落地。
苏止瞳孔微微放大,满眼只看见林寻挖墓的动作。
重重握住他的手:“你在做什么?”
林寻冷静道:“你来这里无非就是对我母亲的死抱有疑虑,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我来。”
随着土和石子不停扬起落下,红色的棺材板子渐渐展露出一角。
林寻用手拨去最上面的一层薄土,漂亮的手指上沾满泥,看得苏止心中不是滋味。
“愣着干什么,”林寻微微侧过脸,“帮我抬上来。”
棺材很重,两个人却都抬的很小心,落地时格外小心翼翼。
“上面被钉子封死了,”林寻抬眼:“有没有办法弄开?”
苏止:“其实你不必亲自来做。”
他有多珍视家里人,苏止心中比谁都清楚,可想而知,如果有一天林诺出事,林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拼上性命去搭救。
可自己却让他间接刨了自己母亲的坟墓。
一根根弯曲的钉子落在地面,苏止感觉砸在心尖上,止不住的疼。
“人死了就丧失发言的权利,”没有看他的表情,但林寻仿佛知悉他心中想法:“但他的身体,哪怕一块骨头,都有可能告诉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对自己来说,真相就是另一种尊重。
曾经美丽的身体已经彻底白骨化,平静躺在棺材里的样子和这片墓地中葬着的任何一个人都一样。
苏止更加关注骨头的本质,没有任何异常。
隔着黑暗凝视林寻,后者的表情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忍不住紧紧握住他的手:“别难过。”
林寻的眼神十分异样,蹲下身,打开手机手电筒,一点点仔细端详。
“这不是母亲的骸骨。”
苏止怔了一下:“确定么?”
“她和常人有一处不同,左手拇指曾因为意外断了半截。”
而这棺材里的人,手骨完好无损。
月光下,林寻头微微后扬,胸膛有规律的起伏,看不出任何怒意。良久,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慢慢擦拭手上的泥土,苏止半跪在他面前,拿走纸巾,接着他刚刚的动作擦去指缝间的泥,轻柔又细致。
将棺材重新放回去,苏止将铲子就地埋了,“走吧。”
老人说夜间走山路招鬼,不过这两个现在都是不人不鬼的模样,就算是鬼,看到了也得绕着走。
林寻面上看不出情绪,苏止走在他身边,一股沉重的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多思无益。”
闻言,林寻摇头,“其实母亲下葬的时候我不在场。”
苏止有些惊讶,按理说就算是天大的事,也阻止不了林寻亲自送生母最后一程。
“前一晚上我生了一场大病,第二天连下地都困难,”林寻缓缓道:“说来奇怪,我从小到大基本就没生过病,唯独那一次,葬礼当天居然沉睡过去。”
“那最后是谁去送葬?”
“我姐姐,人死多年,很多事情也没人能问。”
苏止:“有没有可能……”
“姐姐是在我面前咽的气,而且早就已经火化。”
林寻和母亲的感情远不及和姐姐深厚,虽然没有说是到相依为命的程度,甚至因为性格不同很少说话,但那种血浓于水是任何时候也无法改变的。
“可惜不能见她一面。”和他的目光对上,苏止淡淡一笑:“能被你承认的姐姐,一定是个不错的人。”
林寻故意板着脸:“没我好看,没我聪明,有什么好看的。”
苏止实话实说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长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