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犹如一支人心涣散的军队,昨天大家还很亢奋,吵叫个没完,今天屁声都没有。
陈仰找到小李小薛,问程金长什么样,有没有照片。关小云的他已经见过了,就在她的房间里。
“有是有,但他的没有叶宇的清晰,有些模糊。”小薛从手机上找出照片。
陈仰扫了扫,那一寸照是很模糊,看不清五官,他还是拍了下来。
大风吹得所有人衣发凌乱,他们在风里交流了半个多小时,全是负能量。
“景区有三个地方没开放。”郑之覃道。
其他人都看过去。然而郑之覃只开个头,并不打算长篇大论。
这是大家进来的第二天,他们从早到晚的在三连桥走动,那三个没开放的地方他们都知道,也清楚不开放是在等旅游节的到来。
但是……
队伍里响起了议论声,被风吹打得七零八落。
“你们有谁进去逛过吗?”
“没开放怎么进去。”
“翻墙啊。”
“没必要吧。”
“旅游节马上就要来了,等旅游节的时候再进去……随你们的便吧,反正我是觉得没必要。”
“……”
嘈杂的议论声持续了几分钟,负能量快要爆棚。
陈仰回头看纪念馆,这是没开放的三个地方之一,他提议愿意去的站出来,分成小队。
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给了回应,其他的都不配合这次的行动。
陈仰吃掉奶片,招手让那三分之一人过来,他咳嗽着对朝简说:“风太大了,头疼。”
气息里还有残留的酒味。
朝简把陈仰外套后面的帽子拉上来,将帽子两边的抽绳收紧,在他下巴底下打了个结。
过来的任务者们:“……”这风真大真冷,这狗粮真猛真冲。
夜色朦胧,巷子幽静,陈仰一行七人从昏暗的路灯下经过,影子被拉得很长。
一座古宅的院墙上挂着铜牌,上面写着“范祖荫纪念馆”。
“咱在这纪念馆西边的空地上开了几次会了,我一直想问,这范祖荫究竟是什么人啊?”一个年轻人好奇地问道。
“范祖荫,清代画家,擅长山水画,是清代南方画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传世作品有……”年轻人后面的任务者慢慢装逼。
“哥们,你咋知道这么多?”
“傻逼吧你,这不是写着的吗!”那任务者喜怒无常,刚刚还在装逼,这会就不耐烦地嘲起来,他指指门口挂着的简介。
“……我傻逼。”年轻人举着手机上前仔细观看,嘴里发出啧啧声,“乖乖,范家祖上曾经还当过巡抚,这纪念馆是范家的祖宅,抗战时期,日本人将这里作为指挥部,后来……”
就在他准备继续往下读的时候,远处忽然灯光一闪,一只手电的强光照在他的脸上,伴随一声呵斥:“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这里的居民。”年轻人被照得睁不开眼睛,连忙解释。
“噢,住这的啊!”那手电的主人快步走了过来,他警惕地看看陈仰七人,怀疑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们有些面生?”
“我们确实是附近的居民,晚上无聊出来逛逛。”陈仰从队伍后方走上前,他借着微弱的光亮打量来人,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胳膊上的袖章说明他是管理处的工作人员。
“嗯。”中年人点了点头,“这里还没开放,你们这些小年轻也别瞎逛了,晚上早点回去睡觉吧。”
陈仰一伙人假装答应,转身走向巷子的拐角,等中年人走后,他们各有心思。
其中两个是熟人,小队里的小小队,他们不由得小声商量起来:“现在怎么办啊?”
“有点烦,这里晚上竟然还有值班的!”
“……”
“后天就是旅游节了,为了确保一切顺利,安排值班是正常的。”陈仰抬头看院子,“翻墙吧。”
不多时,七道人影悄悄跃下,落在了纪念馆的院子里。
陈仰检查朝简的左腿,问他有没有事。
“没事。”朝简捉住他的手。
陈仰剥了个奶片给朝简,自己也吃一个。今晚夜探纪念馆的队伍里有他,朝简,张琦,还有另外四人,他们都是小年轻。
不过四人不是一伙的,是俩俩分。
陈仰这是头一次跟他们合作,不熟,但目前相处得还行。
“这里是什么位置啊?”说话的还是那个自称傻逼的年轻人,他有多动症,嘴也停不下来。
“卧槽江江,你别乱蹦!”他的队友拉住他,紧张得不行。
“这里应该是戏台吧,范家人听戏的地方。”陈仰说了句,他在院子里查看一会,没发现有什么异状,就轻轻地推开了一扇门。
一座空荡荡的戏台映入眼帘,由于建筑的木制结构作了扩音设计,大家的说话声都被放的很大。
“乖乖,这古代的有钱人真会享受啊,这么大的戏台,简直就是家里建了座电影院啊!”江江出声赞叹。
其他人虽然感慨,可现在偌大的戏院空荡荡的,台上没有演出,只有幕布大幅度飘荡,台下观众位置的桌凳整齐排列,却没有一个人影,一切都沉寂得让人发寒。
“老弟,我看这里也没什么问题,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张琦最怕这种古风的馆子了,他旅游都不进去,总觉得阴森森的。
现在是在任务世界,半夜,阴森感翻涨了几倍。
“走吧。”陈仰又四下看一会,然后才同意离开。
另外四人也没有多停留。
大家从戏院的后面走出去,面前是一座人工湖,一道水榭在上面蜿蜒而过,七人走在上面,朦胧夜色的笼罩下,整个院子如同迷宫一般,迷幻中带着一点不真实。
“哗哗……”
平静的水面下倏然泛起一阵水花,张琦吓了一大跳,周围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水面,他惊慌地晃着手机。
“别紧张,这只是金鱼。”陈仰说道。
张琦满头冷汗地吞了口唾沫:“老弟,你没有害怕的东西吧。”
陈仰眼神微妙:“你从哪看出来的?”
张琦一脸迷惑。
陈仰说他怕鬼,而且还有级别划分,女鬼排在首位。
“哥,大哥,不说了行不?”江江受不了地凑近,双手合十祈求。
陈仰摸鼻尖:“行。”
水榭的尽头是一座两层小楼,里面陈设的是简单的座椅,这小楼看不出是有什么功用。楼的另一边是一道走廊,直通向园子的中心位置。
走廊很是冗长,七人穿行的时候,会看到很多同样的栏杆,同样的柱子,仿佛一直在重复,没有尽头。
就在大家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走廊终于到了尽头,几座连绵相接的房子出现在眼前。
一座最大的屋子上方有一块牌匾——迎风堂。
陈仰推门进去,从里面的陈设来看,这地方是会客厅,两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些仿古的茶盏,他打开手机的电筒往墙上一扫,挂的全是范祖荫的山水作品,不过应该都是些仿品。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屋内空荡荡的椅子上,这里曾经坐了一批有一批范家客人,如今却空缺多年,它们像是始终在等待着什么人。
“它们在等谁呢?”张琦看着这一张张空着的椅子,无意识地念了一句,他打了个寒颤,不想了,快别想了,做这个任务真的动不动就想这想那,哪来那么多想法!
忽然,在月色形成的阴影中,有人影缓缓从张琦背后出现,他第一反应是老弟和他对象,可当他一抬头却发现,他们两个正站在自己的前方。
“我背后的是谁?”张琦顿时毛骨悚然,他猛地向后转身。
只见在后面靠近门口的座椅上面,一个人影端直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直直地看向正前方。
“啊!!!”张琦很没形象地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了?”陈仰立即看他。
“有……有人!”张琦往老弟那靠了靠,语气结巴。
“啊?在哪?”那四个年轻人也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四下望去,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一切都很平静。
“哪有人啊?大叔,你别疑神疑鬼的好不好!”
“我……”张琦被口水呛到,他捂住嘴巴压抑着咳了几声,小心翼翼地再去看门口的那张椅子,那里什么都没有,刚才那一幕就像是他的幻觉。
“这里看完了,我们去后面看看吧。”陈仰顺着张琦的视线瞥两眼门口的椅子,拍两下朝简的手。
朝简在他耳边说:“你查你的,不用管我。”
陈仰啃啃嘴角,朝简这是在告诉他,往前走就是,不需要找我的身影,也不需要分神顾虑我。我一直在你身旁。
陈仰定定神,去了客厅后面,发现那里通向另一个院子。
院子里古木参天,遮住了最后的那点月光,一切显得更加的森冷。
陈仰他们一连看了好几个房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找到任何线索,这让他们有些沮丧急躁。
“吱嘎……”
又一个房门被推开,大家走了进去,里面的陈设和之前的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在他们搜查了一会,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陈仰的脚步忽地一顿,他盯着江江的右手:“你手里的东西是哪来的?”
“啊?”江江一愣,他把手掌摊开,手心里躺着一枚铜钱。
“你是说这个吗?”江江眨眼,“木盒里拿的。”
“哪里?”陈仰语气变冷,他再次扫了一眼房间。
“那边那个啊,像梳妆台的那个……”
陈仰逼问:“哪?”
“就……”江江被问的有些不耐,他想指给陈仰看,却忽然愣住了。
刚才他拿铜钱的那个桌子上面竟然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像梳妆台的木盒。
“哎?木盒呢?”江江茫然地愣在原地,“谁把桌上的木盒拿走了?”
没人回答。
此刻张琦脸上的血色褪去一半,他的声音紧绷发颤:“我……我就说有人吧?你们还不信!”
房间里的温度剧烈下降,一时之间谁都没发出声响,像是怕惊动某个存在。
“嘎嘣”
奶片被咬碎的声音十分突兀,且清晰无比。
陈仰吐口气,他拿过江江手里的那枚铜钱,放在手机的灯光下看了看,‘顺治通宝’,这是一枚很常见的古钱,并没什么特别的样子。陈仰又仔细地翻看了一会,揣进了口袋:“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院子里的大树随风晃荡出沙沙声,七人队分成三排。陈仰,朝简,张琦走在最前面,江江跟他同伴在中间,最后是那个装逼的小伙子和他小搭档。
冷风吹得小搭档缩了缩脖子,他小声地嘀嘀咕咕:“哎,老肖,你知道吗?我听人说啊,顺治通宝是可以辟邪的……”
“你好叽歪啊,一个破铜钱,哪有什么辟邪不辟邪的。”老肖嫌他啰嗦,直接就给打断了。
“真的啊!你别不信,顺治皇帝可是个和尚皇帝,他铸的钱都有佛法保护啊!”小搭档依然一本正经地说着,老肖见他越说越离谱,干脆抓起他脖子上的围巾,堵住他的嘴。
陈仰三人已经将其他人甩开一段距离了。
江江拽着同伴加快步伐向前追去。
后面的老肖慢慢悠悠。
小搭档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感觉那片深黑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
“老肖,这个院子里可能真的有人!”小搭档刚说完,老肖就拎起他跑了。
大家费了半天劲探查,他们确定没有任何线索之后就准备离开了。
七人来到最外围的院墙下面,墙的另一边就是外边的巷子了。
陈仰用手电照照院墙,他发现这里的墙比来时的墙要高出不少,徒手攀爬的话,难度会有点大。
“从那边的小楼翻过去吧。”陈仰指着不远处,一座贴着墙建造的俩层小楼。
不一会,大家走进楼里,通过屋内的简介才知道,这座楼竟然是座钟楼,也就是古代的打更楼,古代会专门派一个人在这里,到了准点,他就会敲钟提醒,让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时间,同时这栋楼还有保安和预警火灾的功能……
然而,就在陈仰饶有兴趣地想继续往下看的时候,老肖的小搭档却有些急了,“哎呀,我说你们就别看了,我们赶紧离开吧,我真觉着园子里有人。”
“哪里有人,你傻了吧?”老肖被他唠叨了一路,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傻蛋,你看见哪里有人了?”
小搭档见老肖愤怒得跟只大螃蟹的样子,便不再说话了,他怕自己没忍住去掰对方的钳子啃两口。
张琦拽他:“小兄弟,你也觉得……”
“是,”小搭档郑重点头。
张琦把手里的烟塞回烟盒里,默默去陈仰那待着。
陈仰将简介全部看完之后,便走上了二楼,那里是挂钟的位置。
江江从陈仰身边越过,蹬蹬蹬地爬楼梯,带头冲了上去。
“人力闹钟,用人做钟啊!乖乖。”江江一边赞叹古人的奢侈,一边把门推开。
“人……”
“我地乖乖,还真的有人啊……”
那一刹那,江江顺嘴一说的声音止住,他惊恐地大叫起来。
“人?哪里有人?”江江的同伴听到叫声,赶忙跑上来扶住他往里看,也吓得大喊大叫,两人踉跄着瘫坐在地。
只见原本应该吊钟的位置,一个人正笔直的吊在那里,右臂紧贴着身体垂落,胳膊上的红袖章格外醒目,而他的左臂却诡异的曲在胸前!
陈仰打着手电走近,他发现尸体的手里正抱着一个木盒子,形制好像古代的梳妆台。
“就……就是这个盒子,就是它!”江江指着尸体,吓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气氛可以说是恐惧到了极点。
老肖瞧了一眼就靠边站,并把小搭档抓住:“少凑热闹。”
“我查线索啊!”小搭档扭来扭去,试图挣脱。
“用不到你。”老肖抓着不放。
张琦凑过去,和他们两人并排,隔着点距离看老弟做任务,他又看老弟对象。
对方的面部神情被口罩和棒球帽掩住,手指慢条斯理地捏着奶片,不像是任务者,像是陪孩子比赛的家长。
孩子在赛道上奔跑,他在赛道外一路同行。
张琦的视线停了一个瞬息就移回老弟身上。
陈仰没有贸然抠出木盒,他把尸体上上下下看了一个遍,手电的光对着对方的脸。
一秒……两秒……
那束光迟迟没挪开,尸体那张青紫浮肿的脸一直被照,他的舌头往外吐得老长,两只眼睛是睁着的,死不瞑目。
其他人看得有些窒息。
“你们不觉得这个人眼熟吗?”陈仰忽然出声。
“陈先生,你……你……你什么意思?”坐远点的江江磕巴起来。
“傻逼,你凑近看看,他就是晚上那个值班的工作人员。”老肖视力好,看得一清二楚,“吊死的,脸大了一圈。”
江江头皮炸了,他还跟对方说过话,这么一想他四肢都凉了。
周围静得掉针可闻,阴寒之气在几人中间徘徊。
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吊死鬼,来回晃……陈仰想到了什么,他赶忙翻手机上的照片。
陈仰找到程金的一寸照,闻着尸臭的味道凑上尸体的脸,近距离一点点比对。
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