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才刚过八点,哑巴按照工作证上的信息探问大厅的服务台,得知自己要找的公司在四楼。
【我以为这个任务是在公司里,所以我找到目的地就待在里面没出来,当我发现外面变天,大楼在震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找地方躲了起来,等安全了才下楼。】
哑巴又把一张纸递给陈仰,接着她把便利贴跟笔放进牛仔连衣裙的口袋里,“啊啊”了几声。
【哥哥,我下楼时获得了任务提示,我们要在a3楼里生存四天。】
陈仰把纸上的内容看完,眉心蹙了蹙:“没了吗?”
哑巴摇头。
陈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是他做的第二个没有故事背景的任务,第一个是火车站的死亡循环陷阱,让他记忆深刻。
a3楼里又会有什么呢……
陈仰心想,这栋楼泡在海里,那是不是有水鬼?触手怪物?他想到这,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既然任务没有背景线,那就是单纯的规则游戏,他们只能想办法找到禁忌,尽可能的避开。
陈仰把哑巴带来的信息告诉了大家,嘈杂声再次响起,裹满了崩溃。
“这是什么鬼提示,还不如没有!”
“就是啊,待四天?怎么个待法都没说?我们全部坐在大厅,撑过那个时间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天真,这是任务,大楼里肯定藏着怪物或者厉鬼。”
“……”
“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现在是八月份,四天不洗澡不换衣服,那还不臭了啊。”
余哥看了眼那个女白领的工作证:“黄女士,你想太多了,很大可能我们活不到最后一天。”
女白领跟其他人都沉默了。
楼外面是海水,楼里断电断信号,光线暗沉,只有一楼有备用灯源,二楼往上都很黑。
当时浪墙压上来的时候,只有一点钢管结构跟碎玻璃掉了进来,大多都被海水卷走了,速度快得人眼难以捕捉。
这会儿没谁说话,大家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突然乱吼着争抢起了几根钢管,更是拳脚相加,女孩子会捡玻璃碎片偷偷藏起来,他们需要防身武器。
陈仰用朝简的拐杖拨出沙发底下的半截钢管,送到哑巴脚边:“拿去吧。”
哑巴的手指往里面指了指,摆手,又指陈仰,意思是让他自己留着防身。
陈仰说:“我不用。”他举起拐杖笑了笑,“我有这个。”
哑巴小心翼翼瞄了眼陈仰边上那位,她的眼睛一弯,他们的感情比火车站那时候更好了呢。
“你知道长象科技在哪一层吗?”陈仰问哑巴。
【我问了服务台就直接去了四楼,没有逛其他地方,我只知道四楼没有。】哑巴在便利贴上写。
陈仰跟朝简说:“我们只能一层一层找了。”他把沙发上的大背包拎起来,抬头看哑巴,“你是跟我们一起上去,还是?”
哑巴给陈仰看便利贴上的字:我熟悉一下大楼里的情况。
“行,注意安全。”陈仰说,“要是看到应急用的手电筒,记得拿走。”
哑巴认真的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陈仰笑了声,这个小姑娘在火车站就不跟着大队伍走,总是单独待着,这次也没变,只不过她明显要比那次更加坚强,也更沉着。
哑巴突然在她写的那行字下面又写了一句,她的嘴角耷拉下去,表情悲哀又难过。
【哥哥,冯老死在了第二个火车站……】
陈仰的身形顿了顿,这条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少,不知道有没有终点,有没有光明,他想走走看看。
二楼一片昏暗,只有陈仰跟朝简上来了,其他人都在大厅。
“工作证,办公楼,这两点都跟上班有关,禁忌会不会牵扯到办公用品?”陈仰举着手机,一路走一路照过一个个公司招牌。
朝简双腿着地,身体重心在右腿上面,左腿没怎么使劲,他只拄着一根拐杖,另一根在地上拖着。
清冷刺耳的摩擦声听起来有几人电锯杀人狂的阴森感。
陈仰瞥朝简,发现他的手不抖了,气息也不乱了,似乎这个声音能让他分散注意力,从而克制住情绪。
“二楼没有,我们去三楼。”陈仰走到尽头说。
朝简这回总算是开了口,他看着陈仰问:“记下所有公司了?”
陈仰晃了晃手机:“我拍视频了。”
“我问你有没有记。”朝简的面色冰寒,语气严厉。
陈仰说:“差不多。”
“差不多是差多少?”朝简皱眉,“回头,什么时候记住了,什么时候去三楼。”
陈仰明白朝简是不想他太依赖手机,他抿嘴,手机可能会丢了坏了没电了,记在脑子里确实最保险。
因此陈仰没反驳的照做,他来回走了几遍,把二楼的所有公司跟顺序都记了下来。
三楼的布局跟二楼一样,只是公司不同。
陈仰在二楼待了那么长时间,到了三楼不但没放松,反而更紧绷,他每经过一家公司都会站在玻璃墙外面,用手机往里照。
每次那么做的时候,陈仰总有种会看见一个鬼影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脑,然后转过头跟他对视的画面。
“在这!”陈仰找到了长象科技,它的位置在三楼的楼梯口上来,从左边往走廊深处数的第四个。
朝简用拐杖打两下木门:“刷卡。”
陈仰拿出工作证刷了一下,门开了,他拉着朝简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手电筒的光四处扫动,视野里是网吧似的场景,陈仰发现了什么,他快步走到一个办公桌前,眼睛瞪着一处,确认过后倒抽一口气。
办公桌的挡板上挂着一个牌子——陈仰。
这是他的位子。
陈仰打量眼前的一切,有种无法形容的瘆人感,好像他真的是a3三楼长象科技研发部的一员,真的坐在这里上班。
“你有看到你的座位在哪吗?”陈仰抓着朝简,“等我会,我帮你找找。”
朝简说:“你对面。”
陈仰按照朝简的指示照了照,看见了他的名字牌:“这个座位好,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你。”
朝简看了他片刻才偏开头。
找到长象科技等于解决了一件事,陈仰跟朝简没下楼,他们继续看其他的公司。
到第四层的时候,陈仰发现了两个人,一高一矮。
对面的手电筒照过来,陈仰用手电筒的光迎上去,双方都被晃得眼睛睁不开。
“谁啊?”男生的声音因为某种原因沙哑得厉害,“照什么啊,别照了啦,好烦。”
接着他又说话,语气跟上一句截然不同,嘴里就跟塞着什么东西似的张不开:“老公,你去帮宝宝说说嘛,宝宝眼睛被照的好难受。”
陈仰一听到“宝宝”这个称呼,一个记忆片段就炸了出来,他很快确认两人的身份,果然又是熟人。
这次却不是合作过的队友,是那晚在休闲会所的厕所里直播的两位当事人。
陈仰通过工作证得知那两人都跟乔桥一个公司,男人任职的是市场销售部总经理,名字叫郑之覃,而他的宝宝是他部门的实习生,姓潘,潘霖,满身纵欲过度的痕迹。
郑之覃穿的是条纹的长袖衬衣配西裤,领带松松的挂在脖子上面,衬衣领口的扣子散着两颗,周身散发着社会精英跟色欲场老手的混合气场,他把手机朝下,金丝边镜片后的眼睛看着陈仰。
“请问大楼里目前是什么状况?”一副初次见面的架势,似乎忘了两三个月前塞名片的事。
陈仰三言两语的做了科普工作,潘霖吓瘫在了郑之覃怀里,抱住他的腰哭哭啼啼,本就不对称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郑之覃拍了拍潘霖屁股:“没听到陈先生说吗,外面之所以变成海洋,屋顶也没了,是因为这里是另一个空间的a3楼,别撒娇了,站好。”
他抱歉的对陈仰笑笑,非常详细的主动交代了自己的情况。
据郑之覃说,他跟他的小男友昨晚加班忙到深夜,两人就没回去,随便在办公室的里间休息。
由于睡前喝了不少酒,他们睡到现在才清醒,对于大楼的变化一概不知。
陈仰觉得潘霖像是一块破干布条,被拧得稀烂,他闻到郑之覃身上的气味,怀疑对方不像是只喝多了,还像是磕过药,玩得比较疯。
两方人马没有过多交流就擦肩而过,一方下楼,一方接着走动。
陈仰没走一会,耳边就响起声音,“认识?”
“做完小镇任务回来的那晚,我在洗手间碰到过。”陈仰回了一句,删掉了塞名片那部分。
朝简没再问什么。
陈仰跟朝简回到大厅的时候,发现那对同性情侣成了关注的焦点。
a3只有两部电梯,大家在这里工作,天天的搭电梯上去下来,认识或者听说过的可能性不小。
很显然,郑之覃是a3的风云人物。
沙发座椅被人坐了,陈仰就没过去,他拉着朝简另找地方,无意间听到几个女的在谈论郑之覃。
“一米八以上,模特身材,长得英俊,斯文败类款,总经理级别,还是个富二代,这样拔尖的配置,竟然找一个畸形,他怎么吃得下的啊,这年头真是无奇不有。”
“他是双性恋加恋丑癖啊,你是才来a3上班的吗,这都不知道,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丑到他心坎上,你也是他的掌中宝。”
“要我说,那个畸形才可怜,他走大运的成了英俊多金的富二代的宝宝,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着,生怕被人抢走,然而没有乱用,郑之覃是郑之禽,禽兽,也是郑之勤,身边的人换得很快。”
“可怜个屁,起码睡过了那样的优秀货色,还睡了很多次,可怜的是我,五官端正连个稍微像样点的男朋友都没谈过,全是些歪瓜裂枣。”
“……别说了。”
“要是我就这么死了,那这辈子活得真惨,要什么没什么。”
“……”
陈仰的嘴抽了抽,恋丑?郑之覃给他塞名片?恋丑???
小腿被拐杖抽了一下,陈仰回过神来,他跟着朝简,在一个自动售货机旁的空地上坐了下来。
陈仰盘着腿思索正事,先是二十个任务者,后来变成二十一个,现在是二十三个,应该不会再增加了,他把主意打到最后加入的两人身上,隔空问任务提示的事情。
沙发上的潘霖一大一小的眼睛看过来,左眼有一点斜:“我,我有,我拿到了!”
大厅里的气流瞬间凝在了一起。
哑巴得到的提示是在大楼里生存四天,而潘霖拿到的提示是——
【23除23】
“我们正好是23个人!”余哥激动的说了句就瘪掉了,他用小手指挠着眉毛里的痦子,“可23除23是什么意思?”
众人各怀心思,这个提示是不是提醒他们,任务者之间要互相防备,互相攻击?
陈仰小声跟朝简说话:“23除23,等于1。”
朝简:“嗯。”
陈仰的心情有点复杂,他竟然凭一个音节就能确定搭档很满意自己的思考方向。
“等于1代表着什么呢?最后只能活一个?”陈仰自言自语,余光瞥到过来的郑之覃,对方站在售货机前,礼貌的对他点头打招呼。
郑之覃看着售货机里的饮料,在找什么:“陈先生,任务提示这一块有想法吗?”
陈仰说:“还在想。”
郑之覃没怎么听,他的关注点在陈仰左耳的疤上面,那道疤丑到他的g点上了。
上次郑之覃没有等到陈仰找上门,还以为就此错过了,没想到能在这样的情势下再见。
郑之覃的喉咙有点干痒,想舔两口,他居高临下的睨了眼猎物的看守者,小弟弟,你不介意吧?
朝简一拐杖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