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斯马尔非常安静,好像所有折腾的情绪和力气都已经在瀑布前消耗殆尽。
耶西坐在车厢的另一头,若无其事地闭目养神。
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中间,将小小的车厢分离成两个世界,彼此相望,却永远都走不到一起。
马车一路向上。
四周渐渐被层层的大雾笼罩,风景迷失在白茫茫的雾海里,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方向。但是马车仍有条不紊地向前走着。
斯马尔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就是当年败给耶西之后。不过那时候,他是被他用绳子捆着,拎上山的。如果不是来过这里,谁都不会想到,在这层层的白雾后面,居然有一处媲美天堂的地方。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马鞭挥舞,啪得摔在马臀上。
马猛地加速,不要命似的往前冲。车厢被带得几乎飞起来。
浓浓的白雾萦绕在四周,仿佛没有穷尽……就在这时,马车猛地冲出重重迷雾。
阳光重新照耀进来。
斯马尔眯起眼睛。红肿的眼睛在接触到灿烂的阳光时,微微刺痛。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平坦的大道上。道路两边是一望无垠的绿油油田地。
不过这田地里种的并不是植物。
他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耶西就半威胁半玩笑的警告过他,这是食骨草,靠动物的血种植的。
他开始不信——直到看到那根通向田地的水管里喷出黑红色的血水。
“这里是巫族。”耶西那时,是这样告诫他。
对那时候的他来说,巫族实在是个可怕的名词。
奥美丹多曾经告诉他,尽管元殊界的界主是透明人,但事实上能够左右元殊界、影响元殊界的是巫族。因为巫术极为歹毒阴险、防不胜防。做梦、喝水、洗澡,甚至呼吸,他们有太多的手段。
所以,他为了不带给精灵界和洛克蒂尼麻烦,下意识地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和真实名字。
车速慢下来。
前方田地尽了,一座美丽古朴的村庄显现出来。
村庄外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黑袍老者。他的眼睛被覆盖在层层的白眉之下,胡须很长,一直垂落在地。
马车停下,耶西睁开眼睛,推门下车。
老者走到他面前,弯腰行礼道:“族长。”
耶西单手扶起他,“古尔长老,你不必每次都来村口迎接我。”
“我只是在这里看风景,顺便看到你来了。”他说着,转头看向赖在车里不肯下来的斯马尔,微笑道,“欢迎回来,斯马尔。”
斯马尔浑身一震,羞惭得几乎要把人埋进地里头去。他犹豫了下,讪讪地车,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古尔长老。”
古尔长老摸了摸胡子,满意地点头笑道:“回来就好。”他看向耶西,“族长,那间捣蛋小居我已经让人又打扫了一遍。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让人打扫,所以里面的东西也一直保持原样。”
斯马尔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耶西。
耶西面无表情地颔首,朝村里走去。
古尔长老跟在后面,偷偷朝斯马尔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斯马尔的眼眶有点发热。
在巫族的时候,除了耶西之外,古尔长老是对他最好的人。
因为他是精灵,又是奴隶,所以在耶西还没有正大光明宣誓他归他所有之前,很多巫族人都会对他呼来喝去,甚至拿他开玩笑。那时古尔长老经常帮他赶跑他们。所以,在巫族里,除了耶西之外,他最觉得对不起的人,是他。
“我认识的斯马尔,可是被人欺负了就会立刻想办法恶作剧回去的小捣蛋鬼,不是喜欢哭鼻子的爱哭鬼。”古尔长老轻声道。
斯马尔有些尴尬。一千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成长到一个稍微成熟的年纪,但是古尔长老对他的态度却还保持着一千年前的模式。
耶西的回来,引起很多巫族人的围观。
斯马尔在里面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而他们看他的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善。或许是忌惮他身边的两尊大神,所以他们不友善归不友善,倒也没有口出恶言。
耶西和他们打完招呼,便径自朝村里最大的房子走去。
巫族的人向来不讲究美观,只讲究实用。用斯马尔的审美观来说,这房子的外形简直可以用土来形容,但是他也可以保证,他的风刃,洛克蒂尼的火焰球都无法对这房子产生太大的伤害。它们结实得可以对抗龙卷风。
所谓村里最大的房子也就普通人家的别墅大小,是族长的居所。
当初他看到时,还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耶西的脚步一转,并未走向他的房子,而是拐到另一边的小屋。
在大房子的映衬下,这件一室一厅的小房子算得上袖珍,但是斯马尔却知道,小房子里面的装修摆设绝对比大房子要讲究得多。这还是他当初天天在耶西耳朵边叨唠美丽的重要性,才逼得他不得不帮他重新装潢了一遍。
走进屋子,一切果然维持原样。
甚至连放在客厅茶几上的茶杯的位置都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