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铺着淡灰色地毯,墙上挂着不知名的画,小壁灯十分精致。
四周寂静无声。
陈遇不知怎么有点不自在,觉得这栋房子不是一般的大。
也不是一般的冷清。
江秋秋“咚咚”敲门:“哥哥,陈遇姐姐来看你了。”
没反应。
江秋秋直接扒在门上,扯开了嗓子喊:“陈――遇――姐――姐――来――了!”
小孩声音都哑了。
陈遇把她有点歪的粉色小发夹别正:“我来吧。”
江秋秋挪到一边,满眼期待的样子,就像是在见证一个奇迹。
可是奇迹太少。
换成陈遇,结果依然一样,门里一片死寂。
仿佛没有人在里面。
陈遇的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看不出是怎么样的心思。
现在这现象在她意料之中。
妹妹跟老管家都没用,她一个才相处了不到一个月的人,能有多大用处?这一趟来的有些好笑。
陈遇的嘴角一点点压了下去。
手被拉住,她扭头看小女孩:“姐姐也没办法。”
“那……那怎么办……”
江秋秋呜呜的扁嘴:“我哥可能是睡着了,要不姐姐你再喊两声?”
陈遇闭口不言。
江秋秋慌了神,频频向钟伯求助,企图得到点主意。
钟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布满沟壑的脸上一片焦急跟担忧。
这小姑娘没法子打破僵局,那接下来他们该找谁?
少爷的伤再拖下去,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钟伯动上了抽屉那把备用钥匙的念头,就听见小姐的声音:“姐姐,我有钥匙!”
她哒哒哒跑上前:“钟伯,钥匙,快快快。”
钟伯懵了下,用眼神问:你怎么知道?
江秋秋眨巴眼:我当然知道呀,这不是常识吗?为了以防万一。
钟伯:“……”
“那你怎么没找我要?”
江秋秋眼神飘啊飘,我哥没批准,有钥匙我也不敢用啊,我怕他生我的气,跟我一样离家出走,但我只是说说,他会真的那么做。
“钟伯,你不也是一样。”
钟伯噎住。
钥匙被钟伯谨慎拿过来,由江秋秋谨慎递给姐姐。
陈遇握住钥匙,往钥匙孔里一插,往右一拧,门发出打开的沉闷声响。
身后紧跟着有凌乱脚步声,一老一小全部神速退到了长廊的拐角处,门外就她自己。
陈遇:“……”
里面有洪水猛兽吗?溜那么快。
陈遇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被这么一幕制造出来的恐慌不安感染,又不太能淡定起来了,她按着门把手,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半天都没转一下。
有种箭在弦上,不得不拔,却又不知道拔了会面临什么,随时都会失控的局面。
这个时间点,我应该已经在画室调整好状态,开始画画了。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给自己整出这么两难的境地?
陈遇心烦气躁。
拐角处,江秋秋把手挡在嘴边,眼珠子机灵的转动:“钟伯,我这么说吧,要是有个人这时候用那把钥匙开门进去,不被我哥骂,不被他赶出去,那一定是陈遇姐姐。”
钟伯有一点怀疑:“是吗?”
“你别说出去。”江秋秋警告的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钟伯偷偷抽了下脸,还秘密呢。
你把人喊来,所有下人都见到了,这会肯定也都传开了。
版本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你发话下去,让他们都封口,谁也别议论,私下里都不行,”江秋秋说,“否则被我哥知道了,哼哼。”
钟伯看见什么,站直了身子。
江秋秋往那个方向看,下一秒就捂嘴惊呼。
姐姐进去了!
她进我哥房间了!
“一,二,三,四,五。”
江秋秋很小声地数到五,她哥的房门还是半掩着,里面并没有传出怒吼声,更没有砸东西的声音,她得意地抬着下巴跟钟伯对视一眼,怎么样,我说对了吧。
钟伯心下震撼。
少爷真的长大了啊……
陈遇眼前的光线很暗,厚重的深色窗帘拉得严实,拒绝了外面的晨光。
她把早餐放在空荡荡的书桌上,借着门口探进来的那点光亮扫视周围,就是男孩子房间的样子,充满了蓬激昂的青春朝气,只是面积很大。
差不多是她家二楼整层的面积。
算了,没有可比性。
地段天差地别。
陈遇勉强回神,发现地上有很多书,这一堆那一摞的,都是小说,武侠的,科幻的,悬疑的……类型多,还有不少漫画。
每本都落满了被经常宠幸的痕迹。
陈遇抽了抽嘴,想不通少年哪来的时间翻,晚上回来都那么晚了。
少年的此行无疑是在无声告诉她,时间真的就是海面里的水,如假包换,只要挤挤总会有。
陈遇粗略扫了房间,第一印象是乱中有序。
空气里有房间主人身上的那种熏香,没一点灰尘味。
陈遇随手捞起挂在床边的烟灰色被子,视线经过床对面的那面墙,全是手办。
不是按照个头大小排列,是一个系列一个系列放的。
看起来颇为壮观。
房间里没有什么画具,想必是有个单独的房间安置那些东西。
陈遇将被子丢到床上,绕过床尾,在床里面的地板上找到了少年。
他还是昨天的那身衣衫,外套都没脱,就这么蜷缩着手脚,面向被窗帘盖住的落地窗。
陈遇不自觉把呼吸放轻:“早餐在桌上。”
少年没有回应。
陈遇知道他听见了,因为自己进来前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我进来了”,另一句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两句话之后,她又等了一两分钟,而后才转开了房门。
陈遇在少年身后蹲下来:“先吃点东西吧。”
少年还是不说话。
就在陈遇准备伸手去碰他肩膀的时候,他开了口:“把门关上。”
音量很小,卡在喉咙里。
陈遇一下没听清,她前倾身体,离少年宽厚的背近一点:“江随,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话音刚落,就听他说了两个字:“关门。”
陈遇这回听清了,她怔了一秒,眉心蹙了蹙,站起来就走。
我就不该来,是我有病。
裤腿忽然被拉住,陈遇的身形被迫一顿,回头看去。
少年还背对着她,拇指跟食指死死捏着她裤子的那一小片布料,指骨发白,手背隐有青筋。
他就这么拽了许久,说了一句话,嗓音浑浊得厉害,嘶哑不堪。
“门关上,你在里面。”他说,“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