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陈遇先挂的,被吼的莫名其妙。
陈遇没细咂摸江随的神经病是与生俱来的,还是从什么时候有的,她靠意志力艰难撑了最要命的两天,之后慢慢恢复元气。
每个月都要历劫。
中医西医,民间土方,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最后还是回归根本,硬抗。
陈遇这个月的劫难走向中后期的时候,画室墙上的几何体结构图全换下来了,贴上去的是单一几何体。
接下来还是临摹,只不过不再只是透视,而是素描。
除了第一画室画的是球体,其他三个画室都是正方体。
相对来说简单些。
因为那个圆的轮廓想一次流畅画出来,就要磨一磨。
陈遇正方体画的很不理想,确切来说,超出她预料的差,她中午没回去吃饭,坐在画架前发愣。
“?诶,陈遇,你没回去啊?”
画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于苗晃悠着进来:“你这画的……不行啊。”
不等陈遇回应,于苗就自顾自地指点:“老赵早上不是在大厅讲过了吗?你是不是没听懂?”
“素描的核心呢,它就是阴暗。”
于苗走到画架后,用胖乎乎的手拍拍墙上的几何体,有模有样的比划:“当光照在物体上,会形成亮面,暗面,投影,以及直射光和反射光都无法抵达的——明暗交界。”
陈遇一言不发地听着。
于苗唾沫星子横飞了会,又凑过来,把她的画架撞得一歪:“你看你这里,就没画准。”
陈遇见于苗指的是投影,她的眼睛闪了闪。
参考书上是怎么样的,她就画成什么样,至于其中原因,她现在还不能理解透彻。
她只知道,投影的位置跟形状,取决于光从哪里来,是强是弱,聚拢还是分散。
光和影是分不开的,要一起考虑。
而理论跟实践有壁。
画出来的,就是不好,周考的分始终上不去。
“哪里不准?”陈遇看着他问。
于苗被看得脸一红,他一边享受被美女注视,一边晃着自己的半吊子水,瞎几把乱凑:“呃,就是……怎么说呢……”
“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这么说吧,太硬了。”
于苗在那处投影部分抹抹蹭蹭。
“这样,虚一点,你看是不是舒服多了?”
陈遇没说话。
于苗干笑几声:“不懂吧,没事,你多画画就懂了,老赵会教的。”
“现在才只是单个的几何体,后面要画成组的,然后就是静物了,静物还行,我个人觉得挺好画的,主要是后面的石膏,写生前的一道坎。”
他老气横秋:“我是过来人,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石膏绝对可怕,到时候你要是还掌握不好基础的这些东西,那就惨咯,所以你一定要多观察身边的物品,或者是自然风光,艺术来源于生活嘛。”
陈遇还在想投影,反复对比参考书跟她自己画的,又回忆江随那张画的投影。
临几遍,都只是临摹,不理解还是不行。
陈遇烦恼地蹙了蹙眉心。
于苗以为她被自己一番道理震住,高深莫测道:“不管是投影啊,还是明暗啊,这一类东西,靠别人教是不行的,要自己去领悟。”
“那领悟是怎么来的呢,就是观察,慢慢来吧,画画是急不来的事儿。”
陈遇开了口:“你不去吃饭?”
于苗咧嘴,露出牙缝挺宽的门牙:“就去了,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第二画室找我,不用担心影响我画画,现在你们学的,我都不用学,随便画画而已。”
“对了,我堂弟画的很牛逼,大神级别,等他来了我们这,我让他教你。”
刚出去,于苗脸上的得意笑容就立马没了。
江随倚着墙,嘴边叼着一块蛋挞。
于苗垂着头疾走。
走廊响起一声嗤笑:“瞎了?”
于苗一身横肉颤了颤,保持着垂头的姿势转身:“随,随哥。”
江随向后抵着墙的那条腿点了两下:“现在大家学的,你都不用学了是吧,那什么时候教教我?”
于苗脸一白,谄媚道:“随哥很吊了,不用教。”
江随咬一口蛋挞:“吊吗?”
于苗听挞皮被咬碎的清脆声,听得头皮发麻,忙道:“吊。”
气氛僵滞。
江随吃着蛋挞,慢条斯理地舔掉唇边的碎末,不知在想什么。
于苗的脑门直冒冷汗,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闻着好香,他又饿又馋,还怕。
“那个,随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家了,我妈还在等我吃午饭呢。”
江随挥了挥手。
于苗赶紧快步走,背后冷不丁响起声音:“你有个堂弟……”
肥胖的身形卡住,他不明所以:“啊是是。”
江随语气十分随意:“叫什么?”
于苗不知道这位爷是抽的哪门子风,他胡思乱想着,嘴上磕磕巴巴:“于,于,于……”
江随玩味:“马?”
于苗眼一瞪:“于祈!”
后知后觉自己这反应是在找死,他战战兢兢道:“随哥,我堂弟叫于祈。”
江随倒是没露出动怒的样子,脏话都没喷。
于苗不但没松口气,反而更怕了,太不合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过了会,江随问道:“祈祷的祈?”
于苗秒答:“对。”
江随唇一扯,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那是该祈祷祈祷。”
于苗没听清。
江随又不知是在沉思着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小胖子在擦汗,他面色一沉:“操,你他妈怎么还在这?”
“……我这就走。”
于苗背过身,暗搓搓地磨牙,等我我堂弟来了,看你在画室还怎么风光。
江随吃完一个蛋挞,开门进了画室,目光扫向右边角落里的女孩。
“我们陈同学这么用功啊。”
陈遇没看他。
江随在她面前受气受惯了,承受能力大大提高,譬如这会,他都没发火。
“画法跟原理什么的,教材上不都有,白字黑字交代的清清楚楚,不懂翻翻书就是。”
陈遇:“翻了。”
“死记硬背有屁用。”
江随用脚推个凳子过去,坐下来,将一份蛋挞递给她。
陈遇没接:“我吃过了。”
江随往她面前送送:“拿着。”
陈遇还是没动。
江随服了她了:“你拿了,我讲给你听。”
陈遇耷拉着的眼皮抬抬,伸手接住那个小纸袋:“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