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尾的老房子就是一处废墟,是楚家三十年前的旧房,没门没窗,破破烂烂的,下雨没处躲不说,万一下大雪,被压塌都有可能,怎么住人?!
大队长有些恼了,喊屋里没露面的楚爷爷,“楚家当家做主的人呢?出来说说是不是不要楚湘这孙女了!”
楚奶奶胡搅蛮缠道:“这咋是不要了呢?就是家里没地儿住,让她住老屋。大队长,你看她把家里闹腾的,就是个不省心的东西,您好心,要不您给她安排,我管不了她啊!”
楚湘垂着头,双手绞在一起,声音很低,像是极度失望的样子,“大队长,谢谢您帮我说话。这个家容不下我了,我留下也不会有好下场,请您让我们分家吧,把我的户口单分出来,谢谢您。”
楚奶奶不乐意了,怒道:“你瞎说啥?啥容不下你?啥没好下场?说的好像我们害你一样,我要是对你不好,早在你一生下来就掐死你了,能让你长这么大读这么多书?你有没有良心?”
楚湘慢慢抬头看向她,缓慢地说:“我只知道我差点死了,至今都没人给我个说法;我只知道我死里逃生,却连家门都进不去;我只知道我受伤很伤心,你们却在商量拿我换彩礼。分家也好,起码以后我不用提心吊胆了。”
众人闻言哗然一片,对楚家人指指点点的。他们自己有的可能也是这样做的,但落到别人身上,他们就好像有了充足的立场去指责别人不对,楚湘很好的利用了他们这一点心理,让楚家再次陷入舆论漩涡,背上这口锅再也别想甩掉。
李月贞受不了乡亲们这样的指责,扯扯楚奶奶胳膊小声道:“妈,要不算了吧,别分了。”
楚奶奶一把甩开她,“分,必须分!”她指着村尾的方向,“你现在就去吧,别的也甭说了,大队长,我这就叫卫国跟你去弄户口。”
大队长冷哼一声,气得背着手来回踱步,“愚昧!简直愚昧!既然你们都要分,那就分。但是楚湘刚捡回一条命,咋?你就让她这么一个人儿走?她吃啥喝啥?让她收拾东西去,该给钱给钱,米粮鸡鸭锅碗瓢盆,要分就好好分,不然别分!”
大队长实在看不过去了,那天楚湘差点死了,他可是一直跟在旁边看着的。楚家这么做太欺负人了,根本是想让楚湘死在老屋。他也听说了楚家坚信楚湘是扫把星的事,他不得不多想,楚家这一出是不是就为了逼死楚湘?毕竟一般脆弱点的小姑娘遇到这些事,跳河都有可能。
他看看楚湘瘦弱苍白脆弱的样子,强硬起来,不管楚家说什么都要求他们按例分家,必须达到其他人分家的最低标准,否则绝不同意他们分家。
分家这种东西在法律上没有任何意义,但在这大部分人都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的小村子里,这是很大的事,大队长如果不同意,他们就不算分。楚奶奶脸色难看至极,甚至赖在地上哭喊卖惨,“我给楚湘看病花了多少钱啊!五百多块啊,是要我的命啊,我还给了尹家三百块,我哪还有钱啊?我连锅都要揭不开了。大队长你帮楚湘,谁帮我老婆子啊,我干脆死了算了!”
钱的数目一说出来,众人又惊了。楚湘去一趟医院居然花出去这么多钱,都够两三个小伙子娶媳妇了。这下大家都不劝了,看楚湘的眼神也都有些不对,这真的很像扫把星啊,看楚家都成这么样了,要说惨,楚家好像也很惨啊。
大队长又看了眼楚湘,楚湘不出声,慢慢坐到了板车边上,像站久了有些站不住了似的。大队长心一硬,冷声道:“别嚎了,必须正常分家,不能亏待楚湘,不然这家别想分,就这么散了吧。”
楚奶奶看大队长真要走,吓得不敢哭了,连忙爬起来拉住大队长,又急又气地说:“我去拿东西,我拿还不行吗?”
她真的怕,就算损失钱也不敢让楚湘进家门。楚湘都把他们克成什么样了?万一下次把她克死了呢?拿她留着钱都没地儿花了。
楚奶奶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楚湘还需要卧床静养呢,那风一吹就倒的模样,这些东西先给楚湘,之后再找机会悄悄拿回来不就得了?到时候谁还给楚湘撑腰?说不定楚湘都起不来炕去告状!
楚奶奶这么一想,拿东西也不太心疼了。这里普遍都重男轻女,给女孩分家实际上根本没有先例,楚奶奶拿了二十块钱和家里最旧的两个碗盘、一个木盆、楚湘没被烧毁却被熏黑的被褥,还有楚湘没被烧坏的两套衣服和几本书,别的就不愿意给了。
大队长眉头紧皱,也不愿意再纠缠,硬是让楚奶奶又抓了一只鸡、一只兔子出来,再加上两碗大米、两碗小米、一小袋子地瓜土豆,还有属于楚湘的一块田地,这才算完。
楚家和楚湘都同意,大队长当即写了分家文书,一式三份,分别由楚家、楚湘和他来保存。写文书的时候,楚湘提到:“大队长,能不能在文书里写明是楚家将我赶出家门不再认我?我希望再写明我和楚家从此互不相干。”
她被至亲这样对待,有这般反应太正常了,在场所有人都理解,唯有楚家人气坏了。楚卫国严厉地呵斥道:“你就是个白眼狼,丁点不念长辈的好,这是记恨谁呢?”
楚湘看也没看他,就等着大队长的答复。大队长非常不满楚家的做法,略想了下就点头同意了,直接将这两点写进文书,还写明了,以后楚家所有人不需要楚湘奉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