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三个人的相亲(?(2 / 2)

尴尬的死寂持续了半刻钟。

月陇西忽地埋头,闷声轻笑起来,他端茶的手,微微颤抖。

卿如是:“……”

好的罢。卿如是抚额,过了会又默默遮住了脸,满面窘迫。不想说话。

店家呈上糯米鸡,请几位慢用。

卿如是拿起筷子就埋头吃,不再吭声。

月陇西慢条斯理地陪着她吃。

乔景遇倒是不饿,小口小口喝着茶等他们。他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逡巡。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世子看卿姑娘的眼神,如清风沐阳,这清冷的月色和斑驳的灯火一律遮不住他眼中的脉脉温柔,以及深处的故事。

游学太久,他自认和卿如是幼时的情谊没法和世子眼中的情意相比。有些东西太浓稠,旁人看得很清楚。

乔景遇放下茶碗,问道,“要不要喝酸梅汤?我记得来的时候路边有一家。我去买来,你们先吃,吃完了过来找我就好。”

卿如是点头说好。月陇西却一怔,抬眸看向他。

他朝月陇西施礼,恭敬道,“世子好像说,入国学府一待就是三年?景遇刚刚想明白了。”

他逐渐远离视线,卿如是才狐疑地问月陇西,“他刚刚说的国学府是什么意思?”

月陇西看向她,一板一眼地和她解释起新国学府的基本定义以及实际意义,直说到她完全忘掉问这话的初衷是想要知道乔景遇跟他打的什么哑语。

一盘糯米鸡下肚,卿如是终于想起要去找乔景遇。

“他这么久没回来,不会还在那里等着我们罢?”卿如是急忙起身,“不对,他为何要一直待在那边,买完回来找我们不行吗?”

月陇西抛出一锭银子给店家,自然地拉住卿如是的手腕,“别急,我们去看看就是了。”

话音刚落,卿如是反拉住月陇西,后者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拽跑了。

她的手纤细柔软,和他的比起来小太多。这般相触碰着,暖意也在两掌间来回传递。

还好。

她的手还好好地。能握笔,能耍鞭,能拉他。

月陇西的眼尾微红,握紧了她。

“是这边吗?应该是这边。”卿如是指着岔路口右方,打断他的思绪。

两人站在岔路口正中央,两边都是摆满摊子的街道。一列列红灯笼被风吹起,仿佛都在朝他们招手。

月陇西挑了下眉,拿纸扇指向左方,眼也不眨,“我觉得是那边。我刚刚看到他的背影了。”

卿如是狐疑,“是吗?”

月陇西笃定地点头,轻哑而又不失深情地说,“是。卿卿,相信我。我不会错的。”

卿如是信了。

于是拐过去之后,果然就没能找到。

卿如是信了他的鬼话。

月陇西却似是长舒了一口气,折扇一摊,缓缓打着风笑道,“由此可见,我刚刚看错了。”

卿如是:“???”你不是不会错的吗狗官,把谁当傻子呢???

眼前这人插科打诨一整晚,跟乔景遇搭讪一路搅黄了她的相亲,这会儿又胡乱带路,她把乔景遇一整个大活人都给弄丢了,回去不知怎么跟母亲交代这场一言难尽的相亲会。

卿如是郁闷得不轻,不想搭理他。

他们站在湖边,灯火之畔。周遭过客往来,净是欢声笑语。

唯有他眼中的卿卿蹙着眉头。月陇西挽唇一笑,拿折扇戳她的手臂,“我错了,看在我请你吃糯米鸡的份上,别和我计较了罢?”

卿如是撇开他的扇子,“我自己带了银子,你不请我吃我自己付钱也一样。”

“不一样,”月陇西换了只手臂戳,莞尔道,“这是我月陇西亲自为你掏的钱。我这辈子,就没亲自为别的女人掏过钱。”

卿如是一嗤,“蒙谁呢,前几日还小姐长姑娘短地给各府千金挨个掏钱赠随礼,敢情被你花出去的那些你家里的钱就不算你的钱了?”

月陇西:“……”撩不动就算了,说都说不过,上辈子这辈子都说不过。

他忍不住低头轻笑,又抬眸凝视她,“卿卿凶倒是真凶,就是矮我一大截,气势上稍显不足。”

卿如是蹙眉,抬眸扫过他的头顶。

……的确好高。

由于真的比他矮一大截,卿如是蔑他一眼,待要怼两句时,面前的人又笑说,“卿卿生气了?”

就见他面不改色地蹲了下来,一手托着下颚,一手用收拢的折扇轻敲她的手腕,“那我蹲下。”

待卿如是低头看他,他方望着她笑道,“……卿卿继续训。”

卿如是:“……”

“乔景遇那么大的人了,找不到我们自己就会回去。你看今夜,恰是良辰美景,若是虚度了不知多么浪费。”月陇西站起身,低头凑近她,轻声道,“如果不觉得勉为其难,与我逛逛也不算太委屈罢?

“不了,回去晚了我娘会担心的。”卿如是果断拒绝,甚至道,“你不是说有始有终吗?走罢,送我回府。”

月陇西:“……”忽然好心疼自己。忽然又觉得好辜负乔景遇一番心意。

倒也不是针对他,卿如是当真对逛灯会没什么兴趣。

两人坐上马车后,月陇西仍致力于与她约见下回,“明日我有些公务要上门请教卿伯父,等我公事完毕后,多半会留在府中用膳。你什么时候忙完?我可以边喝茶边等你回来。”

卿如是摇头,“不清楚。你等我做什么?”顿了顿,她恍然,随即又理所当然地道,“沈庭案已经破了,我们以后不用往来了。”

扎心。

月陇西眸光微敛,从容道,“就是为了沈庭案。虽然已告破,但我当时结得草率,还有一部分尚未做全,过几日要将这案宗封存入室了,需要你先去刑部做个记录。”

这流程她熟悉,卿如是毫不迟疑,当即答应下来。

涉及案情的事,她现在又答应得这般爽快,月陇西不知是喜是忧,欲言又止了几回,终究是惆怅地凝视着她,什么也没说。心道我除了在刑部任职这一点以外,本身就没有任何能吸引到你的地方了是吗?

活得还不如个案子重要。

马车很快驶到卿府。

卿如是掀起帘子,要下车时,手腕又被猛地紧握住,她回过头,月陇西正凝望着她。用那种不舍且惶恐的神情。

她一时疑惑,面前的人又低笑了声。

好半晌,见他唇角翘得愈来愈深,听他哑声道,“没什么,今天我很高兴。只是想和你道一句好梦。”

卿如是扭了扭手腕,“哦,那你也是。好梦。”

再掀起帘子时外边的风吹得急,她走得也急,不确信自己是不是听清了身后那人说的话。

他好像是说——

“我就不做梦了。这些年,我做够了。希望这是最后一场,别再醒了。”

回到府中打听才知,母亲跟着父亲出门了,并不在家。躲过询问的卿如是径直回了闺房,梳洗沐浴,她沾床便睡。从来如此,睡眠极好,几乎不会存在辗转反侧的情况。

倒是在西阁的那十年里,会常梦到月一鸣。

梦到他又抱着一摞纸跟她辩论崇文的思想,每每将她怄得急了,就在梦中骂他。而秦卿每次清晨起来也真的能看见月一鸣坐在她床畔,抱着书本笑吟吟等着挨她的骂。

不知为何,今夜卿如是又梦到了那个人。

梦中场景是她转笔划在他的脸上那次。

他倜笑着说,“那好罢,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来生也见。”

梦在此处结束,余音在脑海悬久不去。

次日,卿如是为了不和前来拜访的乔景遇撞上,更为了不和月陇西撞上,一爬起来就梳洗,梳洗完毕愣是一刻都不敢多耽搁,径直往门外冲。

紧赶慢赶,还是走晚了一步。

踏出门恰巧和月陇西撞了个照面。

卿如是瞧见他方微蹙的眉,抬眸时松开了。

不知是在庆幸什么,他的眸光柔和了许多。

瞧见她一身男装,月陇西看了个稀奇,唇角微翘起,他用折扇挑起她肩上一缕发,帮她拂到身后去,“不枉我昨日为你夜不能寐,这么大早就穿戴得如此齐整,还亲自来门口迎接我。”

“……”卿如是皱眉,“你是不是中邪了?这两天怎么回事?”

“这两天?别的不清楚。”月陇西打量着她,倜笑道,“反正于我来说,每一天,都是沉迷于卿卿不可自拔的一天。”

卿如是:“……”求求你了,别学你高祖好吗,我现在怀疑你高祖当年就是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