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昱岭必须攻下,不惜一切代价。
“增兵十二万,四面围剿汉奴,就算用命堆,也要将昱岭拿下!”
他蓝色瞳孔一片冰冷,近乎于嘶吼出这句话。
“是!”亲信领命而去。
上过数次战场上的萨拉丁并未过于慌张,没有什么防御是绝对的,何况是兵力如此劣势的情况下。
他望着前方弥漫的硝烟,忽然轻笑了起来。
“张巨蟒不过如此,全靠火炮这等神器,等真主普照东方,这些军事杀手锏全都属于阿拉伯帝国!”
他很不屑,如果是兵器对等的情况下,张巨蟒早就兵败如山倒了!
身旁的联军将领闻言,心中暗道:
“张巨蟒才十二万兵力啊,战场上恐怖的组织纪律性,简直恐怖。”
主战场勉强维持乱中有序,每个指挥都在做各自的事。
将士们的呐喊、武将们的吆喝,让城外的广袤大地上气氛急促。
随着黄昏临近,鸣金吹角,鼓声密集,前线的联军慢慢往后退。
地上每一寸地方都有尸体,血把泥土都打湿了,人们踩在土山上脚下一片泥泞,像是下雨天在泥地里跋涉一般。
监军不再计算伤亡,想也想得到那是触目惊心的数字,正面战场推进极其缓慢,除非全军压上。
……
翌日。
当昱岭传来还在僵持的战况,联军内部达成统一意见,今日必须击溃正面战场。
很清醒意识到自己战略失效的萨拉丁叹了一声,既然不能稳中求稳的蚕食,唯有付出代价强攻。
“压上全部改造之车,列阵冲进,一战歼灭负隅顽抗的汉奴!”
随着鼓声大作,联军发了疯的涌出去,卯足力气冲杀。
战线最前方除了盾牌,就是一排排雄壮的战车,战车上面有一道弧形的弯曲钢板。
碰上炸药,爆炸的冲击波会垂直击中在钢板前面,威力就会削弱很多。
这是吐蕃经过一年的研究,终于制作出克制炸药的法宝。
只要顶住火炮的威力,凭借悬殊兵力,阿拉伯勇士就能近身杀敌,让汉奴尝尝长矛的威力!
周军战场,洛务整放下望远镜,表情冷峻,他下意识转头看着瞭望塔。
不约而同地,将卒将目光看向瞭望塔。
那里有金色纛旗,那里有脊梁笔直的中山王。
站在最高的位置,让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到。
这道身影仿佛有魔力,带给他们力挽狂澜的信心。
“摆鸳鸯阵,向敌人密集之处冲去!”洛务整怒吼一声。
将怀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哪个还会退缩?
庞大紧密的鸳鸯阵缓缓驶出。
二十名士兵配属一辆战车,战车装载两门佛朗机轻炮,而右方士兵持长五角形藤牌,左方持圆形藤牌,后面分别持狼筅,长枪,镋钯。
重战车七百多辆摆开,望之战意凛然,慑人心魄。
鼓声隆隆,杀声震耳,联军冲锋陷阵,心里已然有一丝怯意。
这战车看上去太威猛了,竟让他们有掉转马头仓皇遁逃的念头。
可就在瞬间,两军前锋碰撞,继而搅拌在一起。
无数胡虏被战车上的佛朗机轰炸得四肢横飞,血肉飚溅,联军同样将箭矢钉在战车板上,偶尔钉死混乱的周军。
对,就是凌乱失控。
这在场大会战中,基本无法再保持阵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盾牌战车箭矢,只能靠铠甲分辨友军。
唯一的念头就是杀!
主将洛务整浑身血迹斑斑,大声喝令加强火力攻势。
惨烈的疆场到处都是撕裂耳膜的枪声,咆哮的重炮把这里真正变成了血肉磨坊。
联军波波重骑,冒着炮火迎面冲来,将失去阵型的周军撞翻在地,而后马蹄踩踏于下,使用他们的尖锐长矛,将他们一一戳死。
在《古兰经》的加持下,阿拉伯帝国的胡虏尤为英武,他们似乎不惧怕轰隆隆的火炮,狂热兴奋地往前涌去。
甚至披甲轻骑多弃弓弩直接执长矛往乱阵里冲杀,仗着兵力优势,利用箭矢的掩护下,劈刺而出。
“别乱,保持阵型!”
洛务整朝身边怒吼,随后军令一级级传下去。
不一会,骑兵在前阻拦敌人,战车得以有充裕的时间布置战斗队形,当联军胡虏逼近时,骑兵立刻退入战车阵内,利用佛朗机进行攻击。
鸳鸯阵可攻可守,几乎没有破绽,面对挺进的胡虏,亦能游刃有余。
这就是正面战场上的杀手锏!
“齐射!”
战车后面,刘行实狂挥手臂,开始使用射程最远的火器,保持火力源源不断。
砰!
排铳声音一波接一波,冲锋的联军,不断中弹翻倒,一时铳声,惨叫声不断。
残肢交叠,弥漫在四周尚未熄灭的火焰,笼罩整个战场未散的硝烟……
几万周军硬生生抗下几十万联军,竟然反推过去!
大量战车聚拢,从而形成了一道如同小型简化般的可移动城墙。
洛务整脸色扭曲,狰狞笑道:“不堪一击的废物!”
“杀!”
联军中军战车,萨拉丁紧抓扶手,指甲竟有血迹渗出。
自家勇士被轻易碾得粉碎,隐隐有土崩瓦解的趋势。
前方人马像是战败了一样散乱后撤,竟仿佛难民一样四处逃窜。
他头晕目眩,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和挫败感,
竟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真正交战,才知道张巨蟒的部队居然如此强横!
萨拉丁瞪圆眼睛,突然咆哮道:
“监军队,杀!”
一个西域将军有些疑惑,用阿拉伯语询问:
“是不是让步兵队列迅速推进?”
却不料,萨拉丁忽然面目可怖,直接从腰间取下长剑,方面狠狠挥出,那将军脖颈飚血,再无生息。
萨拉丁怒意不减,对着尸体大喝:
“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
联军将领心惊胆寒,口干舌燥。
“放箭!”
萨拉丁像是疯癫了一样,朝监军队发狂。
他宁愿自己杀几万个人,也不愿几万个人被周军当猪羊宰杀!
一旦恐惧的情绪蔓延全场,这些临时组建的联军,再无举起兵器对向周军的勇气。
监军队面无表情地执行命令。
点一样的箭矢像倾盆大雨一样扑头盖脸飞来,逃跑的联军胡虏纷纷中箭。
“前行!”中军旗下喊声传来。
胡虏联军面对密集的鸳鸯阵,和持续不断的炮火,谁活腻了各自冲上去送死?纷纷往后退。
“阵斩!”
在联军畏惧,不愿意拼命的情况下,监军队疯狂叩响弓弩的扳机,还专门对准联军铠甲的薄弱之处。
战场前方硝烟弥漫,后方却也是血雾升腾,联军死亡速度竟渐渐高于前方。
“继续杀!”
萨拉丁表情冷硬如铁,亲眼注视着靠近中军旗帜的溃兵被一排排射死。
终于,溃兵不敢再退了,他们哇哇吼叫着向前冲刺。
“啊……呀,杀!杀!”
后面推着前面的人,数不清的联军重新回到最前面的阵线。
这一次,他们丧失理智,眼下连逃跑的退路都没有,只能不顾一切往前冲。
“杀上去,击溃汉奴,方能生!”
“冒着炮火,向前推进!”
随着将领的催促,联军竟组织起轮换进攻的秩序。
“破了,鸳鸯阵破了!”
不知哪个雄厚的声音,只见前方那战车轰然倒塌,两尊佛朗机炮被胡虏死死抱住,战车外的联军死伤殆尽。
这一刻,超五十万联军胡虏燃起了熊熊意志!
打光了!
这战车上的炮火竟然打光了!
而且汉奴装填铁弹的空隙,就是最大的破绽!
主旗旁的洛务整脸色僵硬,握住火枪的手心竟然在发颤。
战局失去控制了!
受限于兵力,受限于弹药,他们快支撑不住了。
只要抓住这个时机,就能给予汉奴致命一击!
“要不要退。”满脸血污的校尉冲上去前,焦急地说道。
洛务整刚要发令,竟听到破空的箭矢声,一箭正中校尉眉心,校尉仰倒在地。
“去疾!”洛务整一脸悲痛,战场局势让他更为心凉。
后方大量的救护帐篷搭起来,一波波伤兵被拖了进来,军医颤抖着手进行医治。
止血粉,金仓药,酒精,纱布绷带……疯狂地救治士卒。
士卒大睁眼睛,眼神有些空洞,眼泪滚落下来,把风餐露宿粗糙不平的脸上的血冲得斑驳,仿佛血泪齐流。
他眺望着瞭望塔,那面纛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瞬就会倾倒。
败了!
终究不能力挽狂澜!
随着密密麻麻的尸体,这时候前方完全没有了热血,只有恐惧和绝望。
有人在喊:“娘,娘亲……”
甚至有丢盔弃甲丢掉火枪的士卒开始逃跑。
眼看就要兵败如山倒,而联军胡虏的攻势越来越猛烈。
“快去请示王爷!”魁梧大将刘行实声音颤抖。
震天喊杀声中,亲军纵马返回,严肃道:
“王爷有令,绝不能退!”
刘行实深吸一口气,命令麾下继续压上。
可溃兵止不住,败势越来越明显的情况下,士卒爆发强烈的求生欲望。
刘行实望着前方铺天盖地的胡虏,和己方混乱的阵型,大声道:
“若是不退,能不能让昱岭郭元振前来支援?”
亲信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刘行实屏住呼吸望了许久瞭望塔的动静,义无反顾地纵马前进。
亲信跟上。
越来越多的溃兵也掉转头,握紧手中的重枪,跟在队伍的后面。
连绑着绷带的伤病,都瘸着腿往前冲。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无数的人知道自己必须去牺牲,却还是可能会打败仗,丢失国土。
这一刻,无论是谁,内心都有些绝望。
然而绝望到毅然去死的人,汉族从来都不缺。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中原几千年历史,就因为有无数个敢于牺牲的汉人,文明而得以延续至今。
但队伍中,也会有恐惧的逃兵,比如浑身鲜血的刘麻子。
他要跑,他要在溃败的战场上活命!
他早就受够了军营艰苦的训练生活,也不信那些老掉牙的鼓舞军心话语。
看着其他人被洗脑一样的群情激奋,刘麻子甚至想笑。
“我虽然崇拜王爷,但我才不卖命呢,我只想混些军功在新朝做官老爷。”
“我要活着!”
刘麻子发了疯地往后逃窜,突然脚步顿住。
脚下,一个新兵蛋子被长矛戳得满身血骷髅,一个劲嘟囔着:
“俺好疼,俺好疼……”
在硝烟弥漫中,新兵蛋子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他咧着嘴笑,似乎是完成遗愿般那么开心,颤颤巍巍从破碎的铠甲内层摸出染血的信纸:
“队正,替俺带给俺娘。”
刘麻子表情麻木,艰难扭过头去。
他想起荒无人烟的哨所,自己和眼前这个新兵一起站岗。
新兵红着脸给讲了自己暗恋的姑娘,生怕配不上她,小心翼翼而又朝思暮想。
“队正,我……我……我杀了三个胡虏!”
新兵蛋子张着嘴,呕出大片鲜血,像是在炫耀邀功一般。
刘麻子依旧沉默,他看着身边这个年轻的脸庞,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变了,一切都变了。
因为这场战争,一切都回不去了。
刹那间,刘麻子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杀人!
他好像不再畏惧死亡,也不会再害怕痛楚。
他变成一具傀儡,他要变成一具只知杀人的行尸走肉。
“窝囊废,我杀了七个呢,难怪你一直还是新兵蛋!”
刘麻子踹了新兵一脚,接过那张信件。
他将信塞进铠甲里面,那里同样有一封家书,虽然字写得歪歪扭扭,但婆娘孩子应该认得。
能寄回去就好。
信到了,就安心了。
“我要砍胡虏咯!”
刘麻子面无表情,掉头往远处那片血雾硝烟弥漫的战场走去。
新兵蛋儿闭着眼,早就没了气息。
突然。
一声大喝伴着密集号角声。
“王爷有令,王爷有令!”
后方军阵之中,刹那间陷入短暂的沉寂。
刘行实急速赶来,神情依然有些恍惚。
绿袍盯着他,重复道:
“刘将军,即刻派遣一千骑,从侧面将联军战场中央切断,使其南北无法相顾。”
刘行实微微压低头颅,望着绿袍运来的满车厢炸药。
负伤的士卒脸色肃穆,有恐惧,亦有决然。
刘麻子攥紧拳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朝着瞭望塔方向痛骂:
“张巨蟒,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擦干嘴边的唾沫,他突然笑了笑,从铠甲掏出两封家书递给身边的校尉。
而后走到板车前,将压缩的炸药捆绑在腰间。
刘麻子迎着风,低声说一句:
“可我下辈子还跟你。”
……
联军白色纛旗之下,萨拉丁缓缓松了一口气,脸上逐渐露出愉悦的笑容。
观战场形势,汉奴最多支撑两个时辰。
超出两个时辰,那就是他这个伟大英勇的主帅无能。
他打心里承认,张巨蟒出类拔萃,可惜悬殊的兵力注定此人沦为战败者。
十倍于你的兵力,极端的生穿硬凿之下,你拿什么挡?
“报——”
突然一个斥候快步上前,急声道:
“一只装备精良的骑兵,正从我方右侧二十里极速靠近。”
什么?
萨拉丁面露骇然,难道张巨蟒要施展暴风骤雨似猛攻联军的薄弱之处?
“多少兵马?”他死盯着斥候。
斥候回禀:“最多两千骑。”
萨拉丁紧张的情绪陡然倾泻,反笑道:
“士气摇摇欲坠,打算最后突一突么?所谓的奇兵真能奏效?”
他摆摆手,命令联军将领集合五千铁蹄去阻截。
要说张巨蟒这招算很出色,联军腹部空出了一个致命的巨大空隙,极为适合插刀子。
只可惜,你正面主力呈溃败之势,一切都再难挽回。
他将身躯站直,张开双臂,似乎想将整个中原大地拥入怀里。
……
层层叠叠的骑兵,铁蹄翻滚,往联军急冲而来。
他们娴熟的砍倒面前的长矛,撞翻联军的盾牌,身影交错,肢体横飞。
瞬间撕开联军胡虏刀盾长矛阵口子,所到之处,鲜血喷溅,脑浆涌射。
“拦住!”西域将军吼了一声。
面对漫山遍野的胡虏,面对濒临死亡的处境,那一千人没有恐惧,而是竭力全部从侧面冲进战场中央。
远远望去,像是要割裂联军几十万兵马。
在主力兵马全部推进正面战场,这只骑兵冲破阻截,面对的却是一群步兵。
“为了中原!”
有骑兵被一箭射中,仰天呼啸出这句话,然后按住胸膛的压缩器。
“为了中原!为了中原!”
一千道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惊涛骇浪,刺破漫天血雾,涌向战场每个角落。
霎时,震动苍穹的爆炸在战场中央形成一道冲击波,一千骑兵被火光席卷吞噬。
轰!
轰!
轰轰——
这一幕,太过骇然惊悚!
冲击波所到之处,断肢头颅飞起,血雾在硝烟中逐渐浓烈。
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犹如天塌地陷,无数胡虏在爆炸中呻吟。
战场彻底崩乱,局势翻转!
联军那一股气完全泄掉,沦为一盘散沙。
接近爬上顶峰,突然坠入深渊,绝望感会让人窒息。
中军战旗下,萨拉丁四肢发凉,惊惶之下,脑中一片空白。
他甚至失去了表情控制能力。
战车倾倒,烈火舔舐着车辕,发出噼啪的声响。
一面象征着荣耀的旗帜浸泡在血水中,逃窜的联军从上面踩过,将鞋印烙印在泥泞中。
放目望去,到处都是纠缠在一起黑黝黝的尸体,堆叠的好似小山。
“监军,保持阵型!”
萨拉丁的嗓子都干裂了。
“咚!”
“咚!”
嘹亮的号角从前线传来,周军重整阵型,以飞快的速度挺进,步履稍迟的联军即被周军赶上斩为肉酱!
“唉,力竭矣。”有西域将领仰天长叹,“就差一口气,苍天何故护佑汉奴啊!”
“滚!”
萨拉丁闻言,刚要拔剑,却被身旁的亲信阻拦:
“全军崩溃,士气荡然无存,先鸣金收兵吧!”
萨拉丁脸色难看,这一场溃败至少扔了二十多万有生力量,还不包括伤员,昱岭那边也死了好几万精锐,形势已经极为不利。
或许一开始就不能打这一仗,碰上张巨蟒这般不要命的打法。
“报——”
侦察兵满脸血迹,冲向旗帜下,微微欢喜道:
“胜了,昱岭胜了,汉奴溃败而逃,连炮器都来不及带走!”
砰!
萨拉丁一拳轰在扶手上,周遭将领僵硬的脸庞扯出一抹笑容。
上帝啊,您可真会吓唬人。
这一刻,战败的阴霾彻底消散。
大军去昱岭,直面凉州诸城,张巨蟒一场惨胜,防线纵深大大削减。
“撤军,开拔昱岭!”
萨拉丁喝了一声,眯着眼望着溃散的联军,以及气势越来越盛的汉奴。
他突然想到,以张巨蟒的谋略,昱岭山坡反斜面会不会有诈?
不行,这一场溃败犹如耳光甩在他脸上,打醒了他!
稳!
一定要稳!
“传令,大军完全绕过昱岭。”
他怒吼了一声,命令旗帜的方向转向而去。
随着这句话传开,石国某个将军遍体生寒,仿佛被惊雷劈中。
一切都算准了!
张巨蟒难道是神祇?
绕过昱岭的方向,末日降临,联军将迎来一场惊天噩梦!
为什么此獠笃定矮子会绕过昱岭?难道战场局势,细致到每一步,都在此獠的算计之中?
石国将军勉强平复情绪,给身旁亲信使了一个眼色,隶属石国的骑兵渐渐分散而走。
那里,是他们亲手埋葬的神器,具有毁天灭地之能!
从洛务整的视线中,联军近乎遭受海啸般乱成一锅粥,如无头的苍蝇奔跑逃窜。
人踩着尸体随着那面旗帜蜂蛹而走。
有士卒坐在战车里,丝毫没半点反应,怔怔看着渐渐远去的胡虏,茫然道:
“赢了,我们赢了。”
有校尉脚步踉跄地奔跑向前,“赢了,赢了!”
漫天遍地,声音渐渐整齐,失态地大喊:
“赢了!”
无数翻腾地甲士铁流,回头去翻同袍的尸体。
瞭望塔的骑使突然打出骑语,示意立刻追击。
“是时候了。”张易之面无表情,喃喃道。
他提着一壶酒,指关节绷得发青,仿佛背负整个天下的杀戮,煞气冲天。
“敬,万千生灵。”
他抬手扬起,酒水从最高处,淋淋洒洒的飞扬而下。
……
鏖战犹如一场恶梦,自信满满的联军,败得如此之惨,使人始料不及。
战争是无情的,战败留给人的悲切更无情。
抬眼远望,夕阳西下,浊浪车流,四处混乱。
原就是乌合之众的诸国联军,此刻丧失了一切斗志,要不是粮仓被毁,没了逃回西域的粮食,否则早就跑光了。
萨拉丁面色沉重,竟感觉孤寂袭上心头,分割着他那颗痛苦的心。
如果粮仓没有烧毁,他会第一时间选择撤回阿拉伯,远离东方大地。
越靠近昱岭,一股不安的情绪越浓,关键是斥候不停传来身后追兵的讯息。
追击?张巨蟒凭什么追击?难道那片防线不要了?
萨拉丁脑海里一片混乱,他想征询诸国将军的意见,可迎上的都是一张张沉默的面庞。
他很清楚自己威望尽失,如今唯有在昱岭取得战果,要不然甚至会被篡取指挥权。
“赫迪夫,联合诸国,就地召开……”阿拉伯将军的话刚说一半。
突然一声巨响,前面骑兵被炸得人仰马翻。
萨拉丁惊恐万分,四处张望,颤声道:
“伏兵,张巨蟒有伏兵!”
仿佛踩到了什么起爆器,整个大地掀了起来。
轰隆隆!
平生听过最恐惧的震动声,大股浓密的白烟腾起,弹壳四处席卷飚飞,竟将一个高阶将军的脸庞刮得稀碎。
四野哭叫声形成的声浪,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听得萨拉丁脑门似乎发炸,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
求饶声、哭喊声、叫嚷声轰然一大片,惊慌失措的联军,恐惧的气氛像瘟疫一样蔓延。
轰!
爆炸冲击波沿着伤肢蔓延,触雷部位附近撕裂渗血。
轻者骨折,血管断裂,重者身体被炸成几十个碎块。
而且爆炸还呈扇形范围扩散,周遭百里连绵不绝,像是怪兽张开血盆大口,慢慢将活着的生物吞噬。
还算宽敞的坡道,简直惨不忍睹,密密麻麻全是尸体,血水横流,像是屠杀场一样!
萨拉丁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浑身充斥着绝望感。
不该撤退,不该分兵,不该转道,不该来这里。
倘若选择八十万大军全部压上,张巨蟒必败无疑啊!
为什么!!!
快,安拉眷顾,真主赐予我力量。
萨拉丁无力地瘫软在战车里,英明毁于一旦,他再没有出征拜占庭,占领君士坦丁堡的机会了。
或许,他连回到阿拉伯祭拜清真寺的资格都没有了。
“撤——!!”
虽然知道命令没有多大用处了,但萨拉丁还是下达了一条这样的命令,而后带着自己的铁卫们,疯狂朝南撤离。
目的,当然是吐蕃高原。
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危急时刻,萨拉丁仅存一丝理智。
兵败如山倒,眼前的局面已是难以收拾,想要反击翻盘更是绝不可能。
这一局是败定了,唯有逃出更多的有生力量。
就在这一刻,他浑身汗毛竖起,感受一股危险降临。
一支箭。
一支来自不远处的箭矢穿破血雾,掠过了逃窜的阿拉伯将领,死死锁定萨拉丁。
砰!
萨拉丁蓝眼瞳鼓起,满脸不可置信。
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
没有死在君士坦丁堡,没有死在东方大地,却死在遍地尸骸的人间地狱里。
尖锐的箭矢钉在额间,血迹缓缓流下,萨拉丁眼神渐渐黯淡无光。
他仿佛看到耀眼的光辉,真主在怒视着他,咆哮道:
“你毁了阿拉伯帝国,你是罪人!”
我是罪人?
萨拉丁蠕动着嘴唇,惨然一笑。
而后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一个铠甲破碎的小卒子挥舞着手臂,大声道:
“是我杀的,是我杀的,我要献给伟大的中山王,祈求他的谅解!”
说完扔掉兵器,跪在地上。
先是只有几个人,已经又绝望又恐慌的胡虏们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纷纷效仿,投降者不计其数。
主帅一死,多国联军顿时失去联结的纽带,开始各自行动。
降的降,往南逃的又惊醒了沉睡的雷声,引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于是乎,越来越多的胡虏止步不前。
……
移动的瞭望塔,纛旗飘展。
众将望着那道背影,竟不知用什么言语来表述心中的情绪。
一场辉煌的英雄史诗,缔造了不朽的战争传奇。
“立刻建立集中营。”
声音顺着呼啸的狂风,飘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