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嫣淡淡地道:“我妈如今已经过世了,这些事也无关紧要了,反正我也不稀罕有段王爷这样的人当父亲。倒是段王妃的死,想来和你刚刚提到的七月十五有关了”
乔三笑道:“姑娘当真冰雪聪明。这些年来,令堂一直认定段王爷不肯娶她,全是因为段王妃横加阻拦,因此一直没放弃派人去大理刺杀段王妃。只不过曼陀山庄那些婆子的武功究竟是什么水平,想来姑娘心里清楚,这些年来,无论令堂派了多少人去大理,都始终没有得手,后来她经人引荐,加入了我们七月十五。
那引荐人本就是七月十五的成员,三年前他生了一场大病,再没有精力继续参加我们的狩猎游戏,于是引荐令堂接替他的位置。他离开之前,将自己这几年来培养的几个杀手也都交给了令堂,好方便令堂能直接参加接下来的狩猎游戏。”
王语嫣忍不住问道:“狩猎”
乔三笑了笑,说道:“道书云:七月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诸大圣普诣宫中,道士于是日夜诵经,十万大圣录灵篇,饿鬼囚徒亦得解脱。这组织之所以叫七月十五,便是因为组织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饿鬼,嘿嘿,咱们平常狩猎,狩猎的都是动物,但是饿鬼狩猎,狩猎的却都是活人。”
王语嫣身子一颤,道:“你也是吗”
乔三哈哈一笑,道:“我可算不上饿鬼,勉强算是个为众饿鬼鞍前马后的小鬼而已。倒是令堂,她可算一个货真价实的饿鬼。”
王语嫣黯然道:“好一个货真价实的饿鬼她生前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鬼,现在变成鬼了,即使后悔也做不回人了。”
乔三冒险约王语嫣见面,就是想要利用她探得贾珂为何会派人去找李阿萝。若是为了别的事情,那他自然不必理会,若是贾珂已经猜到李阿萝和昨晚刺杀他的那帮刺客有关,才派官兵全城寻找她的下落,那么乔三就得想办法通知“七月十五”其他人暂时离开杭州城了。
只因他认为贾珂知道李阿萝和金风楼一战有关,有可能是李阿萝的杀手向他告密,也有可能是“七月十
五”只中另有内奸。倘若告密的人是前者,那么乔三倒也不太担心,毕竟“七月十五”的二十个成员互不认识,李阿萝的杀手也只能告诉贾珂李阿萝一人的名字。倘若告密的人是后者,那么乔三就得做好最坏的准备:贾珂已经知道“七月十五”的所有底细了。
他耐心告诉王语嫣她的身世,就是为了博取王语嫣的信任,让王语嫣认定她和自己是一伙的,只有王语嫣信任他了,才肯帮他做事,这样便相当于他在贾珂身边安插了一枚钉子。
乔三本来想将从前的事详详细细地告诉王语嫣,这时听见王语嫣这么说,发现自己可以直接用这句话引出自己的目的,不由心中大喜,当下按捺住激动,说道:“能平平安安地当鬼也算是一桩好事,现在看来,只怕不仅令堂不能平平安安地在地下享福,连王姑娘你也会受到令堂的牵连,说不定明年今日,不仅是令堂的忌日,还是你的忌日呢。”
此言一出,王语嫣脸色煞白,显是害怕到了极点,颤声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妈做了什么事会牵连到我是是害死段王妃这件事吗”
乔三嘿嘿一笑,道:“段王妃早在两年前就过世了,当时官府没有发现是谁杀死的段王妃,现在又怎么可能发现。”
王语嫣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紧张起来,问道:“那是什么事”
乔三目光如冷电,在王语嫣脸上扫了几下,一字字地道:“杀死贾珂的事。”
王语嫣怔了一怔,道:“贾珂贾公子他还没死呢。”
乔三点点头,说道:“不错,他还没死呢,是我说错话了,我应该说,刺杀贾珂的事。”
王语嫣眼中露出怀疑神色,说道:“我妈和贾公子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怎的会去杀贾公子乔爷,你可别仗着我妈过世了就胡说八道。”
乔三笑道:“我怎会胡说八道,难道姑娘忘记我刚刚的话了吗这只不过是一场狩猎游戏,而贾珂只是不幸被令堂在内的二十人选为猎物罢了。”
王语嫣脸有惧色,颤声道:“选为猎物这这是什么意思”
乔三笑道:“不过是个游戏规则罢了,令堂已经遵守这规则遵守了两年有余,
姑娘还有什么好怕的嗯,每隔三四个月,咱们七月十五便会聚上一次,好决定下一轮猎杀的目标。现在咱们一共二十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有一票,上一轮的赢家也就是猎杀猎物成功的人手里有两票,每个人都要写下自己想要猎杀的人,最后票数高的人得选,像这次贾珂一共是七票,当真是史无前例了,从前最高的票数也不过是四票。”
王语嫣一言不发,直等他说完,才道:“贾珂人很坏吗怎的这么多人想要杀他”
乔三只觉王语嫣这话天真烂漫,引人发笑,不由笑了几声。
王语嫣脸色一沉,嗔道:“你跟我说了这么多秘密,我还当你是个可靠的长辈呢,因此直接问你了,哪知你不回答我,反倒先笑我。”
乔三见她长长的睫毛兀自颤动不休,只觉这根根睫毛便仿佛一只只小手,轻轻抚过他的心脏,刚刚的取笑之意登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了,正色道:“不,不,我可不是在取笑你,只是觉得你说的话实在可爱。何况我不过比你虚长几岁,怎么能算是你的长辈。”
王语嫣忍不住一笑,说道:“你说我无知就好了,何必说这话来讨我欢喜。现在我家只剩我自己了,我再不能依靠别人,只能依靠自己,决不能像从前那般懵懂无知地过日子,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我不会生气的。”
乔三自然知道这时正是说正事的好时机,但他听到王语嫣这番话,不由心中一荡,脱口而出道:“王姑娘,以你的容貌,若是想找人照顾你,天下有几个男人会不愿意就是我”
王语嫣俏脸一沉,正色道:“乔爷,我过来找你,是为了弄清我妈妈的死因,可不是为了听你这些这些言话的。你若是再说这话,那我就走了。”
乔三见王语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七分嗔怒,三分不安,知道王语嫣以为她这么说了,就能让自己知难而退,再不要痴心妄想,纠缠不放,但是又担心自己听到这话,心中不高兴,会不理睬她,不由大感好笑,寻思:“果然是个小女孩,竟不知道对于男人来说,这句话虽然是一条鞭子,却不是一条将人赶跑的鞭子,而是一条将人往前赶的鞭子。她母亲那
般凶悍泼辣,她怎会这般天真无邪”当下微微一笑,道歉道:“是我痴心妄想,冒犯了姑娘。”
王语嫣见他神色坦然自若,于是自己也不再提刚刚的事,说道:“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杀贾公子呢。”
乔三道:“这七票中不乏有人和他有私仇,但是这么多人都投他,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非常有名。”
王语嫣奇道:“非常有名为什么贾公子非常有名,那些人就要杀他”
乔三笑道:“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有令人费尽心机去杀他的价值。”
王语嫣不以为然地道:“是么即使贾公子昨晚当真死在金风楼上,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杀的他,那还有什么意义”
乔三笑道:“不错,确实如此,没有人会知道贾珂究竟死在什么人的手上,但是我们这些人会知道,这也就足够了有的人杀人,是为了名气,有的人杀人,是为了利益,而包括令堂在内的这些人聚在一起杀人,却只是为了快乐。”
王语嫣微微皱眉,问道:“快乐这有什么快乐的”
乔三听她声音中满是不解,脸色变化不定,显是既好奇这样做有什么乐趣可言,又觉得这样做实在不对,便笑道:“姑娘若是好奇,不如顶了令堂的位子加入我们,你试过一次后,只怕就再也离不开这种快乐了。”
王语嫣睁着圆圆的大眼向他上下打量,摇了摇头,说道:“多谢你了,但我可不想像我妈一般死于非命。”
乔三脸上似笑非笑,颇有鄙夷之态,说道:“王姑娘,你以为令堂是因为七月十五才惹来了杀身之祸吗”
王语嫣一惊,忙道:“乔爷,你知道我妈是被谁杀死的”
乔三叹了口气,道:“眼下我没有证据,倒不好直截了当地告诉姑娘究竟是谁杀死的令堂,但是我知道三件事:第一,令堂的母亲,也就是姑娘的外祖母,不仅和贾珂有深仇大恨,并且她最后死在了贾珂手上。第二,贾珂的七票中有一票就是令堂投的。第三,今天上午贾珂的下属苏庆白苏指挥使四处寻找令堂的下落,想是奉了贾珂的命令,不久令堂就被人杀死了,但是七月十五其他人却安然
无恙。”
虽然他没有明说杀死李阿萝的凶手是谁,但是他将这三件事放在一起说,王语嫣哪会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是说,李阿萝的死和贾珂脱不了干系。
王语嫣怔怔不语,过了半晌,问道:“我的外祖母那是谁”
乔三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令堂生前没有告诉过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