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盏茶时分,白衣少女“嘤咛”一声,似醒未醒,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喃喃道:“这里是阴曹地府吗我我是死了吗原来死了还是这么痛么爹爹呜呜爹爹”语声呜咽,一滴滴泪珠落在白色布衫上,宛若一朵朵花瓣上沾满了露水的白梅花苞。
这白衣少女背对着贾珂,她低头哭泣,贾珂看不见她的面容,只看见她一头乌发如水波般轻轻颤动,他扫视一圈大厅里的其他人,见除了王怜花在开药方以外,人人目不转睛凝视着这白衣少女,显是为这少女哭泣时的模样倾倒了。
苏庆白察觉到贾珂的目光,只觉老脸一红,干咳一声,看向那白衣少女,温言道:“姑娘,这里是人间,不是阴曹地府,你活得好好的呢,快别哭了,大人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白衣少女听到这话,双目缓缓睁开,凝视着苏庆白,道:“我我还活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秀眉微微蹙起,问道
:“你你好面熟,我从前见过你吗”忽然一咬嘴唇,苍白的脸上现出淡淡红晕,似是觉得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有失礼貌,心中不免大为羞涩。
苏庆白道:“刚刚姑娘被人困在一张牙床里面,不断用头撞击床壁,发出咯咯之声,我听到这声音后,便命手下将那张牙床拆开,才发现了姑娘,这件事姑娘可还记得”
那白衣少女缓缓点头,轻轻地道:“我隐约记得是有这件事。”
苏庆白道:“当时姑娘清醒过来,就对我说:我贾珂不知道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姑娘可认识贾珂贾大人”
那白衣少女摇摇头,道:“我我并不认识贾大人。”
苏庆白吃了一惊,看向贾珂,见贾珂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询问,苏庆白便干咳一声,继续问道:“那你为何要提到贾大人”
那白衣少女道:“我我虽然不认识贾大人,但是我之所以会被王夫人关进床里,却全是因为贾大人。”
王怜花写完药方,将药方扔给士兵,正好听到白衣少女这话。他和贾珂早就认定王夫人和昨晚那些刺客大有关系,这白衣少女既然说王夫人之所以将她关进床里,是因为贾珂,难道这白衣少女竟是王夫人准备的刺杀贾珂的利器
王怜花将毛笔放下,凝神看向这白衣少女,瞧见她如明珠,似美玉一般的容颜,心想:“莫非王夫人想用美人计对付贾珂”
苏庆白不知道王夫人和贾珂之间的纠葛,只当王夫人是王怜花的姨母,听到白衣少女这话,忽地想起他那几个别人送来的姬妾,寻思:“难道王夫人见到这少女貌美,就带她回家,想要将她送给贾珂,但是这少女坚决不从,王夫人便将她关在床中,又逼她服下毒药,等她什么时候屈服了,再放她出来”想到这里,脸色颇有点古怪,问道:“是么,姑娘请详细说说。”
那白衣少女幽幽叹了口气,神驰往昔,说道:“那是半个月前的事,那天我和往常一样,走街串巷地卖花,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叫住我,说道:姊姊,你这花真好看啊,这是你自己种的吗我说:不是啊,是我从别的地方
进的,小妹妹,你要不要买几朵那小姑娘点头说好,挑了半晌,又道:姊姊,你这花真不错,我给你介绍一桩生意,你要不要
我一听这话,心里好生欢喜,就点头道:当然要,多谢你啦。那小姑娘就说:明天我未来嫂子要来家里做客,我正愁该怎么布置大厅呢,你这些花都这么好看,我看到它们,心里就生出了一个主意,明天就用鲜花来装点大厅好了。又跟我说她都需要哪种花,每种花要多少朵,让我明天什么时候将这些花送过去。
第二天我将她要的那些鲜花送到她家里去,开门的却是一位公子,那公子看见我这些鲜花,大为惊奇,问我:你送这些花来做什么我听了这话,心中很是茫然,告诉他是那位姑娘找我定的这些花,那公子就说:是么,那孩子真是胡闹,定了这些花,也不和家里说一声,自己又跑出去了。姑娘,劳驾你将这些花搬到屋里去。我依言照做,将那些花搬到了大厅,当时天气炎热,那公子看见我出了很多汗,就请我坐下歇一会儿,还请我喝茶。
我喝下那杯茶后,就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马车上,和刚刚一样,给人用绳索束缚了双手双足,嘴里也塞着布块,发不出声音来。过了半晌,那辆马车停了下来,然后一个人走上马车,将我抱了下来。我离开马车以后,才知道原来已经夜深了。
那人带着我走了很远,最后走到一条街上,那一片都是两层小楼,带着院子,夜风凉凉的,还能闻到花香味。他带着我翻过院墙,闯进一栋宅院里,然后走到屋门前,伸手敲了敲门。不过一会儿,一个妇人走出来应门,她就是王夫人了。王夫人看见他,就问道:怎么,人带来了吗那人就点点头,将我放在了地上,王夫人便拿起灯烛,凑近看我,过了一会儿,说”
那白衣少女脸上一红,羞涩道:“她说:果然是天香国色,即使是贾珂,看见这样一个千娇百媚,我见犹怜的大美人,也不会怀疑她其实是来杀他的吧。”
苏庆白心中一凛,喝道:“王夫人要你杀贾大人”
那白衣少女紧咬嘴唇,一滴眼泪自眼
中滴落,颤声道:“但是我没有答应她。”
苏庆白看向贾珂,见贾珂半点也不惊讶,显是早已猜到王夫人要杀他,又去看王怜花,见王怜花凝视着白衣少女,脸上似笑非笑,半点不见知道自己的姨母要杀自己的恋人以后该有的惊慌失措,苏庆白心中一片茫然,实在猜不透这两个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苏庆白道:“王夫人为何要杀贾大人”
那白衣少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当时王夫人问我:你愿不愿意为我做事只要你点头答应,我保你日后衣食无忧,再也不必为了几个铜子来回奔波。我听到这话,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我也明白一个道理,天下间绝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就对你好,她给我开了这么优渥的待遇,一定是要我做什么很难做的事情。我就问她:我当然愿意了,但是答应之前,我得先问清楚,夫人究竟要我做什么事。
王夫人笑了笑,说道:一件很简单的事,我要你帮我杀人。我听到这话,心里好害怕啊,就说:我不会啊,我从来没有杀过人啊王夫人似乎觉得我说的话很滑稽,咯咯笑道:凡事都有第一回,你从前没有杀过人,那你现在杀一个不就是了我拼命摇头,说:我不杀人,夫人,你放我走吧,我情愿继续卖花,卖一辈子花,我也不想杀人。”说到这里,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
贾珂正以手掌贴在她的背心,将内力送入她的体内,好压制她体内剧毒暂时不再发作,这时她的肩膀轻轻颤动,后背也不住颤动,贾珂的手掌几次离开她的背心,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肩头,使她不得动弹。
那白衣少女“啊”的一声尖叫出来,脸上露出极为恐惧的神色,颤声道:“苏苏大人我身后我身后是什么我我被鬼抓住了吗”她竟然才察觉到自己身后还坐着两个人。
苏庆白心中好笑,看向贾珂,见贾珂轻轻摇头,显是要苏庆白暂不告诉这白衣少女自己的真实身份,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姑娘不必害怕,你中了剧毒,又不会武功,只靠你一人之力,只怕现在还昏迷不醒,多亏你身后这位武功高手将自己
的内力送入你的体内,压制你中的剧毒,你才能清醒过来,和我们说这么多话。”
那白衣少女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胸口,笑道:“原来是这样。”说着转过头去,去看身后的武功高手。因为她转头的方向和王怜花所在的位置相反,倒没看见王怜花,只一眼就看到了贾珂。
她似是没想到救自己的武功高手,居然这般年轻,这般英俊,她心中羞涩,脸上一红,真如美玉生晕,明艳绝伦,然后转回头去,低声道:“多谢公子。”
贾珂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王怜花凑到贾珂耳畔,轻声道:“果然是天香国色,国色无双,是不是”
贾珂嗤笑道:“有吗”
王怜花见他神色之间颇为不以为意,心中很是高兴,嘴唇贴在贾珂的耳朵上,笑眯眯地道:“贾兄的眼界好高,居然连她这样的罕见的美人都看不上,莫非你见过哪个美人容貌远胜于她”
贾珂点了点头,正色道:“我那王姑娘胜她百倍,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人才配得上天香国色这四个字。”
王怜花心中既得意,又羞恼,还满是柔情蜜意,就仿佛一只宣称自己从不喝酒的青蛙,有一天喝多了酒,酒兴大发,正想呱呱地叫两声,就遇见从前因为喝酒被它鄙视的青蛙,只好闭上了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说道:“你弄了那么久,换我来吧。”说着伸手去摸贾珂的手。贾珂只好将手放下,王怜花便将掌心贴在白衣少女的背心上,人却软绵绵地倚在贾珂的身上,全身骨骼似都融化掉,贾珂空出了手,正好将他抱在怀里。
他二人说话之时,声音都压的很低,那白衣少女虽然离他们很近,但似乎也没有听见半句。只听她继续道:“王夫人听到我这么说,登时大笑起来,说道:小丫头,你怎的这般天真你已经知道我买下你是要你帮我杀贾珂,我怎会放你离开难道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要杀死贾珂吗我听到她说她买下了我,大吃一惊,哭道:我我是自由的,你凭什么买下我你凭什么买下我
王夫人冷冷地道:我才不管你从前是不是自由的,无论你是妓女也
好,卖花女也罢,从你踏进这屋子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下来的。我跟你说,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帮我杀人,要么被我杀死。她说完这话,就离开了那间房间,过不多时,一个凶霸霸的老婆婆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那老婆婆长得好凶,做事也好凶,她走到我面前,对我冷笑道:严妈妈最不爱见的就是美貌姑娘,你若是乖乖听夫人的话,夫人疼你爱你,严妈妈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当然不会对你动手。不然啊,我就把你的两只手和两只脚都砍下来,将它们做成花肥,再给你买一个乌龟壳子,你断手断脚以后,就背着这个乌龟壳子,在地上爬来爬去,到时候你赚的钱,说不定比你走街串巷卖鲜花赚的钱还多,怎么样,你喜不喜欢”她学严妈妈那种恶狠狠的语调倒是学得惟妙惟肖。
张无忌听到最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喜欢王语嫣,自然而然地移情到王夫人身上,哪怕王夫人要这白衣少女帮她杀死贾珂,他都能帮她想个不一定能说得通的理由。可是严妈妈威胁这无辜少女,假如她不答应王夫人的要求,自己就用她的双手双足做花肥一事,实在超出他能接受的范围,不由寻思:“王姑娘的母亲怎会是这样的人”心念一转,忽的想起王语嫣曾经泪眼婆娑地问他:“至于我妈妈,我很怕她,不敢让她活在我的心里。张公子,我是不是很不好”
当时他只觉得王语嫣不似他想象的那般温柔可亲,但是现在他知道王夫人的所作所为以后,只觉得王语嫣比他想象的还要温柔可爱,忍不住低声道:“你很好你很好”只是王语嫣现在在哪里呢她是不是还以为自己骗了她呢
苏庆白听了白衣少女的话,心中毫不意外,暗道:“这李阿萝不愧是王云梦的姐妹,和王云梦一样从不把别人当人看,杀个人比杀只鸡还容易哼,这李阿萝比王云梦还要变态,居然喜欢把人做成花肥”
苏庆白心念一转,说道:“哼,这老婆子好生恶毒”说着摸了摸鼻子,又道:“只是姑娘,我记得你刚刚说过,你没有答应王夫人帮她杀死贾大人,但是我看姑娘手
足俱全,看来这老婆子虽然说话狠毒,但她说的这话只是为了威胁姑娘,让姑娘心中害怕,答应她们的要求,其实不会真正做了”
那白衣少女面露恐惧,眼中泪珠滚滚,颤声道:“不不是的,她们之所以没有砍下我的手脚,只是因为王夫人不肯轻易放弃我,她认定我很快就会忍受不了她的折磨,松口答应她。那天晚上,严妈妈将我的下颏卸了下来,将那碗毒药灌了进去,我疼了一晚上。
到得第二天早上,严妈妈抓着我的肩膀,将我带到王夫人的房间里。房间里除了我、王夫人、严妈妈以外,还有一个年轻姑娘,那姑娘比我要小好几岁,似乎也是被她们抓来的,她和我先前一样,给人用绳子捆住了手脚,手绢堵住了嘴,躲在桌子下面”
苏庆白听到这里,忽地想起他在桌子下面捡到的那只珍珠耳环,耳环上面还刻了一个“心”,截口问道:“姑娘,那小姑娘的名字里是否有一个心字”
那白衣少女怔了一怔,诧异道:“苏大人,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你认识心心”
苏庆白道:“嘿,我刚刚在王夫人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只珍珠耳环,上面刻了一个心字,我看那只珍珠耳环个头不大,不像是王夫人用的,正奇怪这究竟是谁的耳环呢。”他这话明面上是回答白衣少女的话,实则是向贾珂解释他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那白衣少女道:“珍珠耳环是了,是了,心心戴的耳环确实是一对珍珠耳环。”
她叹了口气,眼中泪光闪动,低声道:“当时严妈妈对我说:她叫心心,和你一样,都是夫人买回来的人,昨天她也不答应帮夫人杀人,今天我再问问她答应了没有。说完这话,她拿出来心心嘴里堵着的手绢,问道:怎么样,你想通了吗
心心虽然给绳索捆住了手脚,但是她一点都不害怕她们,或者说,不在她们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害怕来。她扬起了头,傲然道:想通了,你们杀了我吧我宁可死,也不愿当你们这种人的走狗当时我听到了她这句话,只觉得心里也满是激动,我也想像她一样,大声对王夫人说,我绝不会答应帮你杀人。
没想到没想到心心刚说完这句话,严妈妈就一刀将将她的头砍了下来当时心心的血全都溅在了我的脸上,我吓得大哭,血水一滴滴的流下来,眼睛都睁不看,好不容易能看清了,就看见严妈妈扭头看向我,手里提着心心的头发,将她的脸颊贴在我的脸颊上,哈哈大笑,说说:你不答应夫人,会是什么下场,现在你看到了吧”说到最后,她已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923:55:592020030123:5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果糖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果糖70瓶;月笙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