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寒封知道无论贾珂二人接下来要去哪里,都会先来这里换筹码。他离开石屋后,就直奔柜台,坐在这里等他们。他并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柜台这里不仅有桌有椅,有茶水有细点,在他坐在这里等贾珂二人的时候,还有几个人也坐在这里等朋友。
许寒封笑道:“小楚,小风,你们两个总算过来了。我对赌博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该玩哪一个,只好在这里等你们,一会儿你们玩什么,我就跟着你们玩什么。”
贾珂将银票交给绿衫少女,让她去对换筹码,和王怜花坐在许寒封对面,问道:“郑老板,李不愁和李寻欢呢”
许寒封神色微变,然后道:“我让他们自己去玩了,但是”
贾
珂见他这一副迟疑不定的模样,显然他有什么已经到嘴边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贾珂问道:“但是什么”
许寒封长叹一声,说道:“但是李不愁,他走之前,一直旁敲侧击,问我今天晚上咱们打算做些什么,还说我找他们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保护咱们么,怎么一到非人间就不需要了。并且并且我发现他特别在意王公子今晚会做什么,会去哪里。”
贾珂一怔,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发现咱们三个人中,只有怜花没有武功,是个软柿子,就想对怜花下手”
王怜花听到许寒封说李不愁特别在意他今晚会去哪里,就和贾珂想的一样,认为李不愁是看他没有武功,很好对付,就想对他下手,不由冷哼一声。待听到贾珂说“软柿子”这个字,心中更气,冷笑道:“我倒希望现在就见到他,看看他怎么对我下手。”
他想说的话可不止这一句,只是碍于许寒封在场,不好直说出来,只在心里想着:“等我见到他,一定要让他明白,不是只有武功才能杀人的。”
贾珂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手背。
许寒封道:“也许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唉,我和李不愁从小就认识,这些年来,他帮过我很多忙,我也帮过他很多忙,我从没想过他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贾珂心道:“我也不能相信李寻欢的哥哥居然会做这种事。”又问道:“郑老板,李不愁和李寻欢是一起走的,还是分开走的”
许寒封道:“分开走的。李不愁本来很不愿走,还说担心咱们办事的时候遇上什么麻烦,只凭咱们三人应付不了。可是我心里既然怀疑起他了,哪还敢留他在咱们身边。李寻欢知道我不需要他跟在咱们身边后,跟我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这里,他走以后,李不愁又在这里待了好一会儿,我劝了他两次,他才终于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很怏怏不乐。”
贾珂见李不愁离开的这么不情不愿,心中一凛,正色道:“郑老板,我看他是决心要对咱们下手了,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寒封神色苦闷地道:“我也想不通,我找他带咱们来这非人间,不过是临时起
意,他真要对咱们下手,那也是仓促之间下的决定。如果他知道咱们来非人间的目的,不想让咱们查到那个西域头陀的线索,大可以阻止咱们来这非人间,可是他却生怕咱们不来似的,我实在是想不通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王怜花灵光一闪,说道:“他这么做,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单凭一己之力,找不出那西域头陀留下的线索来,所以他想要借咱们的手找出线索。”
许寒封一想,觉得他说的有理,心里愈发困惑起来,问道:“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家家境富裕,他可不缺波斯明教那一千两银子的赏银。他少年得志,仕途得意,多半也看不上这点虚名。”
“那位,”他竖起食指,向上一指,“为什么要找西域头陀,也只有几个人才知道真正的原因,那个人,”他指的是吴明,只是担心会被别人听见,就用这三个字来代指了,“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贾珂又何尝能够想通,他见绿衫少女已经兑完筹码,站在一旁,等候他们,双手捧着一只黑漆托盘,盘中放着一千两的筹码,在灯光下映射出莹润的光芒来。
贾珂觉得她这么站着,实在太过惹眼,担心会有人注意他们,不利于接下来他们那个潜入水月厅附近的仓库的计划,便道:“郑老板,刚刚我们已经查到了一点线索,你不妨也在这里找找线索,等大半个时辰以后,咱们在水月厅碰面如何”
许寒封见贾珂打算离开,不由愕然道:“咱们不一起行动”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那未免太浪费时间,不如先分开做事,到时候在水月厅碰面就是。”
许寒封想要和贾珂一起行动,本就是怕他出了意外,自己不好向皇帝交代,这时见贾珂心意已决,也只好点点头,说道:“那你二位可千万小心行事。”
贾珂笑道:“郑老板也是,到时候咱们在水月厅碰面了。”
绿衫少女见贾珂和王怜花离开茶桌,向她走来,便上前迎了几步,然后笑道:“两位公子现在打算去哪”
贾珂和王怜花对视一眼,贾珂笑道:“直接去水月厅好了,先摸清地形,一会儿才好行动。”
绿衫少女应了一声
,又听得王怜花道:“这水月阁的名字是取自镜花水月吗所谓水月镜像,无心去来,若是这些赌徒明白这个道理,见赢也是空,输也是空,就不会越赌越输,越输越赌了,这个词对赌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词啊,你们怎么会取这个名字”
绿衫少女笑道:“我不像公子这般有学问,也不好说当年老板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有没有如公子一般考虑过,不过这水月厅不是用来赌博的。”
贾可好奇道:“那是用来作什么的”
绿衫少女笑道:“所谓水月,指的是水中的月,虽然水中的月亮只是天上的月亮的投影,未必就不能以假乱真。这就是水月厅的名字的由来。”
王怜花心生好奇,笑道:“姑娘的意思是说,水月厅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绿衫少女嘻嘻一笑,说道:“公子,好叫你知道,水月厅里的东西不是假的,人才是假的。”
这句话既阴森,又恐怖,但是这绿衫少女说话的语调之中,却含有一股顽皮嬉笑的气息,贾珂与王怜花不由对望一眼,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水月厅门前垂着绿幽幽的细竹帘,厅中雕梁画栋,陈设精雅,厅中有一方圆形高台,铺着月白色的地毯,高台下面围着几排座位。
贾珂二人走进厅中,就见高台上站着一个少年,一言不发,不断地在高台上走动。他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穿着件黑色绸衫,脸上戴着一副木头面具,因此看不见他究竟长的是什么模样。台下坐着不少人,每个人脸上也都戴着面具,既不说话,也不走动,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椅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台上的少年。
贾珂心道:“这帮人在做什么面具人的聚会吗嗯,我和怜花脸上也戴着面具,参加他们倒不突兀。”想到这里,心下大乐,就听到王怜花轻声道:“那件衣服怎么这么眼熟。”
贾珂道:“哪一件”
王怜花正欲回答,绿衫少女走到两个空位后面,招手道:“两位公子,来这里坐吧。”
他二人坐下来,只听得步声轻缓,有一人飞上高台。这人脸上也戴着一副面具,不像黑衣少年脸上那副木头面具那般厚重丑陋,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
,穿着件米白的长衫,笑道:“各位客官,十八号大家已经看过了,可以出价了。”
便有人举起了黑色的牌子,说:“十两。”
“二十两”
“四十两”
“”
“八十两”
“九十两”
“”
在叫价的间隙里,贾珂叫来绿衫少女,询问道:“这是什么拍卖”
绿衫少女笑道:“大家现在买的是他今天晚上陪谁过夜,这是我们这儿最近几个月才流行起来的盲拍,拍卖的时候不看他们的脸,等拍卖完了,再有买主上去,将他的面具摘下来。”
贾珂心道:“这和拆盲盒似的,但是盲盒里装的都是没有生命的东西,这里拍卖却是活生生的人。”
王怜花嗯了一声,又道:“你刚刚说这厅里的人都是假的。”
绿衫少女道:“是啊,他们脸上戴着木头面具,木头面具底下却还是一层面具。比如说这几天,我们这儿最火的就是贾珂贾爵爷,好多人都想要和他春风一度,因此我们这儿的小倌都扮成他的模样,像今天上午的拍卖,就有三十多个顶着他的脸的人站在这里,每一个至少能叫到二百两的价格。”
贾珂万料不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他脾气再好,也不禁气恼起来,只觉得又恶心,又愤怒。等听到今天上午有三十多个顶着他的脸的人站在这里,忽然就不气了,不仅不气了,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觉得又好笑,又荒谬。
贾珂刚笑出声,就感到手背一热,一根手指用力摁在他的手背上,从小手指一路滑到了手腕。
他侧头一看,就见王怜花凝视着他,笑吟吟道:“你很高兴吗”
贾珂忙解释道:“我这是怒极反笑。”
王怜花哼了一声,用极轻极细的声音道:“咱们想个办法,把这儿毁了。”
贾珂微微一笑,道:“好。”
这时拍卖已经结束,黑衣少年的买主一个看起来年纪颇大,体态丰盈的女人走上了高台。她伸出手去,在黑衣少年的下巴上摸了摸,然后将那黑衣少年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王怜花听绿衫少女说今天上午就有三十个小倌易容成贾珂以后,他愤怒之余,忽然就想起他从前在哪
里见过黑衣少年身上的衣衫,这是贾珂从前的一件衣裳,他去大理的时候就穿过这件衣裳。想到这里,心中怒意更盛,在心里骂道:“难道这台上的小倌假扮的就是贾珂”
这时面具摘下,众人就见这黑发少年剑眉星目,很是英俊,脸上微露笑容,好似春风一般清浅无踪。台上的女人将面具一扔,忽然兴奋的叫起来,然后在黑衣少年的脸颊上亲了两口,领着他走下高台,台下那些安安静静的观众也都开始交头接耳,声音中满是羡慕和兴奋。
贾珂和王怜花对望一眼,两人心中均是茫然,贾珂回头去叫绿衫少女,见她也满脸兴奋,愈发困惑起来。
贾珂问道:“姑娘,刚刚台上那人假扮的是谁”
绿衫少女噗嗤一笑,说道:“就是贾珂啊,公子你没看出来吗”
贾珂心道:“如果没有小鱼儿,我说不定就信了你的鬼话,那家伙和我还有小鱼儿有一半像吗”
王怜花忽然笑了起来,笑个不停,笑得趴在了贾珂的怀里。
他笑得这般开心,绿衫少女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说道:“虽然我也觉得他和贾珂不像,嗯,很不像,但是他已经是我们这里最像的一个了。他不仅个头身段和贾珂很像,并且笑起来也有贾珂三分的神韵,他最高一次可是拍到了六百两呢。”
贾珂难以置信道:“他既不像贾珂,也不是贾珂,他们花六百两买他一夜做什么”
绿衫少女吃吃笑道:“当然是把他当贾珂了,公子,很多人第一次来的时候,都和你一样无法理解这有什么意思,可是试过一次以后,大多数人都开始上瘾了。你要不要拍一次试试”
贾珂正想拒绝,就听到王怜花趴在他怀里说:“我倒还真想试一试。”声音中满是笑意和跃跃欲试。
还没等王怜花坐起身来,绿衫少女就递过来一个黑牌子,是木头做的,长条形状,涂了黑漆,上面用白色的颜料写了一个“拍”字,说道:“公子想要竞价,就举一下这个木板,然后喊出自己的价格。”
王怜花伸出手去,接过木板,在手里转了一转,然后看向贾珂,笑吟吟道:“楚兄,小弟要是拍了一个,你不会介意吧”
贾珂呵呵一笑,说道:“风兄开玩笑了,我又不是风兄家里的美娇娘,怎么会介意这个。”
王怜花笑道:“那楚兄帮小弟想一想,如果小弟的老婆知道小弟做了这事,他会不会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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