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初闻宫南燕凄厉哭叫,控诉水母阴姬直到生命终结,她的心里惦记着的仍是别人,从来没有自己,都大为诧异,均想:“这个她是谁”
“若说是王云梦,可是水母阴姬刚刚只连着对司徒静说了两声对不起,难道这个她说的是司徒静难道司徒静和水母阴姬之间,不仅有杀母之仇,还有一种极为暧昧的情愫怪不得水母阴姬说如果王怜花没有自行离开,她早晚也会将他杀死。”
“可是可是宫南燕竟然也和水母阴姬有这样暧昧的关系吗她竟然爱水母阴姬爱到一看见她死了,就自断经脉跟着她一起去了”
众人想到这里,不由面面相觑。有些心思灵巧的人,看见水母阴姬这些女人之间的爱恨纠缠,已经在想他们平日里只知道提防男人,哪想到女人同样需要提防。他们事务繁忙,经常不在家,就算在家,也不能常常见到每个女人。
他们家中大多规矩森严,女眷很少出门,也很少见能到外人。他们从前因为这规矩,对她们都十分放心。但是现在看来,家中的娇妻美妾很少见到他们,会不会因为空虚无聊,就背着他们,和家里其他女人谈起情,说起爱来了若真是如此,他们的绿帽子戴在头上,戴个十年八年,只怕也察觉不到。
众人正想着夫人那天晚上和丫鬟睡在一起了,难道其中有猫腻不成某个小妾那天去夫人房里一待就待了半天,难道两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见司徒静大哭起来。
她哭声悲切,不似大仇得报的欣慰,倒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之人的难过。众人不禁纷纷猜测起司徒静和水母阴姬的关系,有几个人还压低声音,难掩兴奋的向身边人说:“你看,我说对了我说对了她们就是这种关系”
便在此时,贾珂走到司徒静面前,司徒静扑进了他的怀里,因司徒静这一下极快,贾珂又没有闪避,因此落在旁人眼里,有些人觉得是司徒静投怀送抱,有些人却觉得是贾珂趁人之危,将她搂入怀中,虽然贾珂的手并没有搭在她身上。
一时众人的目光在王怜花、贾珂和司徒静三人身上来回移动
。
有些人心道:“这司徒静好厉害神水宫大厦将倾,余下弟子怕是会来找她麻烦的,何况她和无花的事,如今大家都知道了,短时间内,她想要再找一个能护她周全的男人实非易事。
她一定是想到了这些,因此水母阴姬死了,她不喜反悲,大哭一场,表现得她多么的重情重义,一听见水母阴姬向她道歉,看见水母阴姬自绝经脉,她就死者为大,不记得水母阴姬和她之间的杀母之仇,只想着两人到底师徒一场,师父死了,她心里总是难过的。
何况她生的本就很有姿色,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刚刚又帮了贾珂的大忙。她这一哭,贾珂势必心中又是歉疚又是怜惜,现在当着王怜花的面,尚且任她靠在自己怀里大哭,等王怜花稍一松懈,他岂不就要安慰人家安慰到床上去了嘿嘿。”
还有些人心想:“司徒静大哭,是大家都看见了的,怎么别人不上去安慰她,偏偏贾珂过去安慰她呢怎么司徒静不投入别人怀里,偏偏投入贾珂怀里呢难道是这段时间,贾珂去神水宫找司徒静,劝她出面作证,一路上两人都年轻漂亮,恋人又不在身边,就,生出私情来了
嘿,刚刚还对王怜花弄什么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话来示爱,哪想他早有新欢了,果然是宁荣二府出来的人,就是会玩啊”
小鱼儿瞧见司徒静扑进贾珂怀里,蓦地想起当初贾珂摔落山崖,他和王怜花去找贾珂,在路上救下小昭,小昭以为自己是贾珂,欢喜扑进自己怀里,王怜花那气恼到极点的画面。他一想到当初王怜花那眉梢眼角间满溢出的杀意,登时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
他凝目看向王怜花,就见王怜花站在椅旁,面上浅笑盈盈,笑容里七分疏离,三分冷漠,似乎是浑不在意贾珂和司徒静抱在一起的。
他视线一移,就看见王怜花的一只手里拿着茶杯,茶杯生生被他捏成一片片碎片,白的瓷,红的血,混在一起,摔落地上,发出清脆之声,连着十几下,一下下都击打在小鱼儿的心上。
小鱼儿忍不住皱了皱眉,忽然觉得碎瓷片划伤的好像是自己的手一样。
黄蓉瞧见司
徒静痛哭流涕,自是十分纳闷,又见贾珂走上前去,安慰司徒静,似乎他对司徒静会这般伤心并不怎么惊讶,心中更为奇怪。
她对男女情事了解不多,但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见贾珂为了王怜花,将自己生死抛诸脑后,便认定他心中一定十分爱王怜花。因此此时看见贾珂任由司徒静扑在自己怀里痛哭,压根没往这二人有私情这事情上去想。
她仔细打量水母阴姬的脸庞,灵机一动,低低惊呼一声,正想叫小鱼儿瞧瞧,水母阴姬是不是和司徒静长得有几分相像,侧头一看,就发现小鱼儿正凝视着一个方向,神色古怪,眼中流露出的目光也极为复杂。
她忽然想起从前她待在一灯大师身边,段誉送给她一样自己珍藏许久的玩具,让她消遣解闷。可是她没玩几下,一不小心就把那玩具摔碎了。当时段誉看着地上的碎片,心疼,难过,气恼,后悔,无可奈何,诸般心情一起涌上心头,又没法做什么,就流露出了这样一副神气来。
黄蓉想到这里,不由一呆。
她一直知道小鱼儿心里有道朦胧不清的影子。小鱼儿从没提起过那个人,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但是两个人好到一定程度,两颗心之间是不是隔着什么,是很容易就能发现的。她原本以为那道影子会是小昭,或者什么她没见过人,她从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难道她会不及那道影子吗她可不信。
只是她从没想过那道影子竟然是王怜花。一想到贾珂为王怜花神魂颠倒的模样,以及贾珂和小鱼儿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貌,还有两人明明从小到大生活环境不同,也没见过几次面,但是相似的近乎可怕的喜好和口味,一颗心难得不安的怦怦乱跳。
黄蓉心念一转,将嘴凑到小鱼儿耳边,轻轻说道:“我帮你把王怜花从贾珂身边抢过来,怎么样”
小鱼儿听到这话,不由倒吸口冷气,他侧过身来,抬手去摸黄蓉的额头,道:“也不热啊,你既然没发烧,好好的说什么疯话“
黄蓉似笑非笑道:“怎么是疯话啦你不想吗”
小鱼儿脸上震惊异常,说道:“我为什么要想这个”前三个字因为心情激荡,声音极大,
引来旁边人的注意,后面几个字都是压低声音说的。
他白黄蓉一眼,压低声音继续道:“虽然我和贾珂是兄弟,但他喜欢男人,都是荣国府教的,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可不会喜欢男人”
黄蓉睁大眼睛,细细打量他,见他神色气恼,但不是心事被人戳破的那种气恼,她知道他是真认为自己蒙受不白之冤了。黄蓉心中好笑,暗道他平日里那么聪明,怎么在自己的事情上反而看不清呢。
小鱼儿见她瞧着自己,并不说话,眼中却蕴藏笑意,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现在正在心里偷偷取笑自己,心里愈发气恼起来,哼了一声,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的喜欢男人,我也不可能去喜欢王怜花,这世上哪有做哥哥的,去抢自己弟弟的情人的道理”
说到这里,抬手点了点黄蓉的额头,道:“你这小脑瓜里天天都装着什么东西啊”
黄蓉微笑道:“我天天想着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你想不想我啊”
这话说得虽然轻描淡写,其中却蕴藏着绵绵情致,小鱼儿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想笑话黄蓉,移开目光,四处乱瞟,脸却不知不觉的红了。
司徒静哭过一阵,泪也就止住了,她不知道心头这股难过是儿女天性,心里也纳闷,不明白明明大仇得报,应该开心的,为什么反倒哭了。
贾珂见她止住了泪,松了口气,将她轻轻推开,心道:“她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须得护她周全,最好她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水母阴姬是她亲生母亲。”便压低声音,对司徒静道:“一会儿你去我家,我有件事要对你说。”
司徒静听到这话,看他一眼,脸颊上犹有泪珠。
她尚未回答,无花已经大笑道:“贾大人,你先前不还在床板上写你爱王怜花,海枯石烂,至死不渝吗这才短短几天,你就移情别恋,看上司徒静了当着大家的面将司徒静抱入怀里不够,还要邀请她去家里私会在下虽然天性风流,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是你和在下相比,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啊。”
他说话的时候,贾珂只是静静地瞧着,一句话也没有说,等他说完了,才叹了口气,笑道:
“无花大师,你好淫荡啊。”
无花脸上笑容一僵。
贾珂继续道:“司徒姑娘帮我作证,我心里感激她,把她当成我的好朋友,她痛哭流涕,在我怀里哭一下,难道我要推开她吗她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我邀请她去我家里做客,这本是再常见的事情,江湖儿女什么时候也这么讲究男女大防了你还真是淫者见淫啊。”
众人听了这话,脸上笑容都是一僵,双颊火辣辣的,只觉得贾珂这句“淫者见淫”好像是在说他们。
贾珂见他说不出话来,心中得意,移开目光,去看王怜花。
王怜花也在看着贾珂。
他的脸色非常苍白,眼中波光闪闪,似乎蕴着泪光,紧紧咬着双唇,几乎要冒出血来,那样委屈,那样无助,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一样,但是嘴角微撇,努力去笑,偏又那样倔强。
两只手垂在身侧,贾珂一时真说不上来,究竟是他那只血迹斑斑的手看上去触目惊心,还是满地沾血的碎瓷片看上去更为触目惊心。
他这时候哪还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忽然想到:“刚刚我只想着司徒静可怜,竟然忘了,怜花看见她投入我怀里,我没有推开她,是什么样的感觉了。他本来就极度缺乏安全感,最爱吃醋,我还和司徒静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近,真是该死”
又想到要是王怜花当着自己的面,将别人抱在怀里,自己怕也要喝上一肚子的醋,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动,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他大步走到王怜花面前,众人这时候也都瞧见了王怜花脚边的碎瓷片,均想:“他好大的醋性,不知道贾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怎么安抚他”目光中颇有看热闹的意思,就见贾珂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然后在自己的手上划破一道口子,霎时血珠就顺着伤口喷涌出来,
众人不由惊呼一声,王怜花一怔,连忙伸手去握他的手,急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贾珂脸上爱怜横溢,凝视着他,温柔道:“你手上这么多伤,我好心疼。”
王怜花听出他的意思是说,你因为我在手上弄出来了这么多伤,我好心疼,不知道该怎么让你解气,只能在我的手上也划出这么
多道口子来,好和你一起疼了。一时很想笑,又很想咬贾珂,脸上不由红了。
其实他弄碎茶杯虽然是情不自禁,但是之后一直没有点穴止血,也没有包扎伤口,却是有几分刻意的成分在。
当时他气恼过后,冷静下来,只觉得手生生作痛。这时候司徒静仍然在贾珂怀里大哭,他冷眼瞧着,见贾珂始终没有伸手去抚摸她,反而双手背在身后,知道他只把自己当成一面墙,一个靠枕,让哭得晕头转向的司徒静能有个借力的地方,心中气恼也减弱了三分。
他上下打量司徒静,见她明眸皓齿,肤白如雪,如今痛哭流涕,愈发显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对这样可怜又可爱的女人,很容易就被她们打动心肠,便想:“你以为你装可怜就能把贾珂抢走吗要装可怜,谁还不会了,难道我会不及你吗”于是做出这副模样来,等贾珂回头,专门演给他看。
只是没想到贾珂技高一筹,一下就叫他心肠软了。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只是不小心弄碎了而已。茶杯划破我的手,你就要划破自己的手,哪天别人捅我一剑,你是不是也要往自己身上捅一剑我本来手就好疼了,你又划破自己的手,难道我不会心疼吗”
贾珂扔掉瓷片,托着他的手,看着雪白柔腻的手掌已经猩红一片,手指和手心上布满了一道道狰狞的细长伤口,轻声道:“真的只是不小心”
王怜花嗯了一声,紧抿嘴唇,看上去就仿佛是一个做的坏事,说的谎话,就要被家长揭穿的孩子,满脸的小心翼翼,严防死守,眼中闪过的,尽是孩子似的顽皮和狡猾。
贾珂抬手摸了摸他嘴唇上咬出血的牙印,道:“这也是不小心咬破的”
他的动作好轻,好温柔,王怜花很不自在地道:“因为手好疼,想要分散下疼痛,就把嘴唇咬破了。”他说完这话,立马理直气壮地瞪向贾珂,大有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就在你嘴唇上咬一口,让你也有这样一个冒血的牙印的架势。
贾珂也没拆台,只是柔声道:“以后不要不小心了,好不好什么时候你想要不小心了,你可以打我,咬我,对我
做什么都行,但是不要再不小心伤害自己了,好不好”
王怜花凝视着他,眼中射出欢喜的光芒来,嘴上却不服输地道:“不好,不好极了。我不小心受伤了,只是身上痛,如果我不小心伤了你,我不仅要做牛做马的照顾你,你稍不如意,还可向我撒气发威,看着你身上的伤,我不仅不会顶嘴,心里也只会心疼你,恨不得你多骂我几句,好知道你精神不错。你瞧,和前者相比,后者是不是一笔亏本买卖”
贾珂还没回答,旁观众人中已有数十人先笑出声来。王怜花扫了他们一眼,目中蕴有冷意。贾珂听到这杂乱不齐的笑声,才想起自己现在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