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接过刻刀,然后把化石丹放进了怀里。
这化石丹本是道士炼丹的产物,后来都被用在骗人上面,将这化石丹放在石头上,能将石面化软了,一炷香的时间内,石面都不会变硬。
先前王怜花在神水宫中待得无聊,照着方子自己配出来了一块化石丹,骗了不少神水宫的弟子,没想到离开神水宫后,第一
个被他用这个骗的,竟然是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工匠。想到这里,他心里也不免有点儿遗憾。
冰雕师道:“那您想学雕什么”
王怜花想了想,道:“我想雕人像。”
摩云子心惊胆战的吃完了午饭,平安无事的回了客栈,又被星宿老怪赶了出去,只好捧着一颗险些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硬着头皮在街上散步。
他走的这条街热闹极了,街道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卖着各式各样的零食,耍各式各样的把戏。摩云子却一点儿也没有逛街的喜悦,街道上越是热闹,他越是害怕,因为那个夺命的杀手随时可能从人群中冲出来,给他下毒,将他的性命夺走。
可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因为丁春秋就在身后跟着。
丁春秋觉得摩云子现在还活着,是因为那个杀手还没有找到他,但是只要摩云子站在显眼的地方,那个杀手一定很快就能注意到他,然后对他下杀手,毕竟那个杀手在今天上午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杀死了他二十个徒弟,可见他一定是个喜欢速战速决的人。
可是摩云子已经在外面闲逛了足足两天,他竟然还活蹦乱跳,生龙活虎,不仅没有中毒,连一个试图攻击他的人,丁春秋都没见到。
丁春秋有点忍不住了,他一向不是一个多么有耐心的人,有这时间,他不如练功去,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远远跟着的摩云子竟然消失不见了。
丁春秋见状,心中满是解脱的欢喜,暗道:“太好了,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欢喜完了,又觉得这人武功着实深不可测,自己不过是出了一会儿神,这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将摩云子这高高胖胖的成年男人掳走,出手极快,无声无息,自己只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姑苏慕容家竟有如此高手吗
正想着,忽然自己也胳膊一疼,人已经如腾云驾雾般飞在半空之中,回过神时,已经重重的摔在地毯之上。
丁春秋心中大惊,抬头一看,只见自己身处一间装修的极为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屋中站满了女人,五十余岁至十七八岁的都有,坐在正中间的却是一个女孩,身形甚小,像是八、九
岁年纪,但容色娇艳,眼波盈盈,看脸竟是个二十多岁的绝色美女。
丁春秋见到此女,脸吓得惨白,匍匐在地,颤声道:“见见过师伯。”
童姥听了这话,微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啊,我还当你眼里心里都只记得你师叔一人了呢。”
丁春秋虽和童姥相处不多,但从前听师父提过,童姥性格古怪,如果她恶声恶气的说话,那说明她心情还算不错,一旦她客客气气的说话了,那说明她心情极差,和她说话的人也势必身受惨祸,苦不堪言
因此此刻丁春秋见她看向自己,浅笑盈盈,听她声音也甚是柔和,愈发吓得魂飞魄散,忙道:“弟子怎敢。”
童姥笑道:“你不敢你和李秋水那贱人做的事,你以为我和你那糊涂师父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吗”
童姥本意是指丁春秋和李秋水私通,以及丁春秋和李秋水联手杀卫国使臣嫁祸自己这两件事,但是丁春秋听到这话,立时便想到自己和李秋水联手把无崖子打落山崖的事,这件事他二人做完后自然是瞒着其他人的,如今丁春秋听了童姥这话,只当童姥已经知道无崖子是命丧谁人之手,想到童姥痴恋无崖子终身不嫁,不由暗道一声:“吾命休矣”
童姥道:“你可知道李秋水那贱人现在在哪里”
丁春秋迟疑不答,童姥一笑,抬了抬手,丁春秋登时感到双肩之后两下针刺般的疼痛,疼痛中又带着奇痒,直如万蚁咬啮,不过一会儿,五脏六腑也发起痒来,饶是他这等惜命之人,也恨不得立时自杀,他知道这应该就是童姥的生死符,忍不住跪在地上大声求饶,不过说了几句,就只能哀嚎,已是连一个字都没力气说出来了。
童姥道:“我再问一遍,李秋水那贱人现在在哪”
说罢,又抬了抬手,丁春秋只觉身上痛苦立减,瘫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没法动弹,他喘息半晌,才回答道:“师叔她去丹国了。”
童姥怔了一怔,道:“她这时候去丹国做什么”
丁春秋道:“有几个人将卫国送来的订婚礼物送去缥缈峰时,走的是丹国的路,结果他们在那里似乎招惹了丹国的高手,被他们扣住不放,师叔想用
那些东西栽赃师伯您,就亲自前往丹国,要把他们救出来。”
童姥道:“几个人是我手下那帮畜生中的谁”
丁春秋怔了怔,讨好的笑道:“师伯慧眼如炬,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的眼。”他经过生死符的折磨,一心只想活命,早把男女情爱抛之脑后,便将李秋水的计划全盘托出。
原来李秋水早在卫国和西泥国联姻定下后就修书一封,送到丁春秋处,吩咐丁春秋帮他联系那些饱受童姥折磨的三十六岛主、七十二洞主,一起商量出了这样一个栽赃嫁祸的计划。
童姥远在天山,自然不会知道这里都发生了些什么,等知道的时候,只怕卫国和西泥国的大军已经杀到天山脚下,到时候既有三十六岛主、七十二洞主在前面引路,又有武功只是略略输给童姥一筹的李秋水在后面压阵,童姥武功再高,也只能任他们宰割了。
童姥听完这天衣无缝的计划,心中也是一阵后怕,若此事真成,自己武功再高,就凭自己和灵鹫宫中的几百人,是绝不可能抵御这么多么人的,到时候自己也许可以逃命,但宫中其他人只能引颈就戮了。
童姥笑道:“可惜天不绝我,却要绝李秋水那个贱人”说话间,又抬了抬手,等丁春秋晕过去后,才道:“你们两个好孩子,可以出来了。”
她话音一落,便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从帘子后面走出来,一个面容秀美,脸上颇有疲色,正是殷离,另一个剑眉星目,容貌俊美,脸色却略显苍白,却是贾珂。
贾珂笑道:“恭喜童姥沉冤得雪,破获了这奸人的奸计。”
童姥道:“若非你们不辞劳苦来告知我这件事,只怕我现在还被他们蒙在鼓里呢。姥姥我一向恩怨分明,你们三个都对我有大恩,我教了叶孤城那小子一路剑法,也已经将阿离这个丫头收为弟子,你虽和我是头一回见面,但是我已经问过他们,决定来找我,把这件事告诉我都是你的主意,你想要姥姥怎么谢你无论什么事,姥姥都能为你做了。”
贾珂道:“如果可以,姥姥把这人给我吧。”
童姥道:“丁春秋”
贾珂点点头,道:“这人正是这件事的重要证人,有了他,我
就可以回卫国了。”
童姥笑道:“你可知我刚才的承诺有多宝贵多少人想得我一诺都得不到你竟然只求我把他给你。可是你要用他作证,来帮我洗刷冤屈,这件事本应该我拜托你才对,怎么你反而拜托起我来了”
贾珂笑道:“因为我好像现在没什么别的事要求童姥您的,我也练武,可是我对我现在练的武功已经很满意了。”
童姥哼了一声,嘟囔道:“果然是小孩子”
她却没生气,说道:“这样,这件事我记下来了,以后你有什么想要姥姥帮你做的,只管来灵鹫宫来找我,就算没事,也可以过来,你永远是姥姥的贵客,也可以来看看阿离。”
见贾珂笑着点头,又道:“离开西泥国去卫国的办法我早在来之前就安排好了,姥姥早想着让你带人回去帮我作证了,我本来没想能逮到丁春秋,只想着逮几个李秋水的走狗,没想到他竟然和徒弟就在街上大剌剌的散步,丝毫不怕别人认出自己。
听说好像是昨天他的徒弟一上午就被人毒死了二十个,也不知是谁做的,不过和咱们没什么关系,我这就把他的武功废了,手脚打断,再把他身上的毒药都拿走,明天一早,你就和我的人一起离开兴州城,她们会一路护送你回京城的。”
贾珂应是,童姥便点点头,殷离便拉着贾珂离开了屋子。
他二人许久没见,颇为想念,走到殷离的房间,一面吃点心一面说话。
贾珂道:“你怎么拜入童姥门下了”
殷离脸上一红,想起那日童姥让自己拜她为师,自己念着叶孤城,当时便拒绝了,童姥看穿她的心事,冷冷说道:“男人这东西,无论年纪大小,本性都很贱。你越掏心掏肺对他,他越把你的真心扔到一边,不屑一顾,你现在跟着叶孤城回去了,没名没分,也没人在背后撑腰,日后你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岂不让他轻贱于你
日后他厌弃你了,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勾三搭四,你又打不过他,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做你大可以找这里的姑姑姐姐们问问,她们都是怎么被男人伤害的。”
殷离听了这话,顿时想到自己母亲,她嫁给父亲后散尽功力,虽然
恢复了秀美的容貌,但半点儿武功都不会,只能任人欺负。她虽然笃定叶孤城的人品和殷野王的人品有云泥之别,可是当年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何尝不觉得他是个英雄好汉,哪曾想过自己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她想到这里,登时便跪在地上,拜了童姥为师。
这些事殷离自然不可能跟贾珂说,只是道:“我总不能一直跟着叶孤城,那多不方便。他知道姥姥要来兴州城后,就回了卫国,没准儿你在路上还能遇见他。”
贾珂随意点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贾珂便道:“我要出去一趟。”
殷离道:“去哪”
贾珂道:“我明天就走了,总得去祭拜一下那些和我一起来的人。”
殷离道:“你要进去”
贾珂道:“我打算就远远看一眼,这种时候,哪还能拘于形式,心意在那里就好了。”
殷离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几副人皮面具,殷离挑了挑,拿出一张,递给贾珂,笑道:“你出去的时候带上这个。”
贾珂应了一声,戴上面具,走出客栈,他在街上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到客栈,找掌柜的要来了刚刚自己寄放在这里的一个木盒。
木盒里装着他在冰窖中雕刻的冰莲花,童姥去冰窖中找他的时候,他就把这朵冰莲花也带了来,如今想着自己要离开兴州城了,这冰莲花放在马车里只怕很快就会融化,不如把这朵花放在那停放着卫国迎亲队的尸体的宅子旁边,也算聊表心意了。
他走到河边,冷风从冰河上吹过来,风中夹裹着在河面上玩耍的孩子和年轻人的欢笑声,贾珂倚在河边的栏杆上看了一会儿,风吹的他脸冷透了,他抽了抽鼻子,才离开栏杆,继续走,但是没走几步,他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走了。
那是一个卖冰雕的摊子,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摊子后面,双手灵巧的雕刻着冰块,不过一会儿,冰块已经初具形态,贾珂看出,他雕刻的是一座高塔。
贾珂又低头打量起他面前放着冰雕的摊子,发现这二十多个冰雕里只有六七个是小动物,其他十几个竟然全是人像,并且这十几个人像大同小异,都是年纪不大的男孩,轻裘缓带,看起来
像是长身玉立的富家公子。
他拿起来打量一会儿,发现这些冰雕若是一个人雕刻的,那这人的进步着实明显,左边的两个明显雕刻的线条还比较粗犷,最右边的两个已经非常细腻了。只是这么多个人像冰雕,居然没有一个冰雕的脸上刻着五官。
那雕刻冰雕的男人见他拿起冰雕,默不作声的瞅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才开口搭讪道:“客官,要什么样的冰雕”
贾珂笑道:“老板,你这儿怎么这么多人像啊”
冰雕老板面露尴尬的说道:“那些不是我刻的,是一个小孩,这两天无聊,就经常跑到我这里跟我学雕刻冰雕。”
贾珂道:“他是刚学的吗那他学得还真快啊。”
冰雕老板道:“是啊,是啊,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常人要学好久的东西,他一学就上手了。他昨天来找的我,您看,这是他今天上午做的,已经有普通人好几年的功力了。”
贾珂称赞道:“厉害,厉害,这样的孩子,我倒真想见一见。”
冰雕老板道:“那可不好办,我都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我是联系不上他的,只能他自己过来,不过客官您要喜欢,买上几个回家玩呗。”
贾珂道:“也好,只可惜这个没法保存,一到温暖的地方就化了。”
他挑了两个人像冰雕,想着一个留着自己玩,一个埋到宅子旁边,交了钱,把冰雕放在老板给的小篮里,正想去拿自己的小木盒,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凄声大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贾珂微微一怔,就看见一个淡青色身影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是个女人,约莫二三十岁年纪,相貌娟秀,只是两颊各有三道血痕,自眼底直划到下颊,看起来极为可怖,怀里抱着个一两岁大的孩子,格格一笑,笑声却颇为凄苦。
贾珂心道:“是叶二娘啊对了,一品堂,四大恶人确实该在这里。”
在她身后,有一个年轻女人跪趴在地,一面张手,一面痛哭,满身泥泞,手和脸上都有鲜血,显然是那孩子的母亲,刚刚叶二娘从她怀里抢走孩子的时候,狠狠推了她一把,她摔在地上,却念着孩子,没力气起来
,但即使在地上爬,也想把孩子抢回来。
贾珂心中好生可怜她,一时也忘了木盒,拿着篮子,走过去扶那女人起来,道:“你先别哭,我可能有办法把你那孩子抢回来,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那女人杏眼桃腮,生的好生貌美,此刻六神无主,也不顾贾珂这般年幼,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一面流泪,一面道:“我夫家姓李,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就住在悦来客栈二楼的天字号房。我女儿叫莫愁,李莫愁,她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金锁,上面就刻着莫愁二字,求您快救救她,救救她”说罢,竟然跪在地上,给贾珂磕起头来。
贾珂被李莫愁这名字震住,呆了一呆,反应过来时,见这女人正在给自己磕头,连忙避开,道:“你放心,我一定尽力。”便跑回客栈,去找童姥。
那卖冰雕的老板在旁边看完全程,他听到那丢了孩子的母亲仍在地上大哭,声音悲苦,催人心肠,自己忍不住也要落泪,心里不由对贾珂大生好感,正想感慨一句,忽然看见他落在一旁的木盒,心道:“不好,他忘了这个”
有心想拿给他,但人早已经离开,又到哪里去找,老板只好把木盒放在一边,继续低头雕刻起冰块来。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哟,一下午已经卖了这么多了。”
那卖冰雕的老板抬头一看,就见王怜花正站在摊子前面,看见他在看自己,对他点了点头,然后道:“我记得上午我走的时候还有四十多个吧。”
老板道:“是你刻的好啊,刚刚还有个小孩买了两个你刻的人像走了,你要早来一步,正好能遇见他。”
王怜花兴致索然道:“那有什么好见的。”看了看脚边的木盒,道:“这是什么”
老板道:“这是刚才那个客人落下的东西。”
王怜花道:“好粗心大意的人。”
老板道:“这可不能怪他。”便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王怜花笑道:“看来他不仅很粗心大意,很不自量力,并且还同情心泛滥。那个抢孩子的女人一定是个武功高手,敢公然在兴州城抢孩子,只怕不仅武功高,还很有背景,哪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他虽然这样说,心里
却觉得那个故事里的小孩还挺有意思的,便蹲下身,将那孩子遗忘的木盒打开,老板倒是想阻拦,但是想到他的武功,只能咬着牙一言不发。
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一朵雕刻的十分粗糙的冰做的莲花,在阳光下如白玉水晶,熠熠生辉。
王怜花道:“看来还得加一条,他做手工做的真难看。”
老板忍不住道:“这不一定是那孩子自己做的,何况,这一看就是用匕首之类的很大很锋利的刀具雕刻出来的,用这种工具还能把冰块雕刻成这样,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怜花沉默半晌,道:“难道他其实是个傻瓜”
除非傻瓜,不然怎么会有人用那么大而锋利的刀子去雕刻手掌大小的莲花呢。
作者有话要说:珂珂:我感觉膝盖好痛,是不是有人在说我的坏话o╥﹏╥o
花花:我给你揉揉,真可怜,不知道哪个白痴在背后说人oヘo#阿嚏
话说我发现丁春秋居然会不老长春功,似乎是童姥的残缺版本的。。。。我的天啊,无崖子也太爽了吧。姐姐妹妹都把自己练的武功告诉他了么:,,